「我媽最近的狀況還好吧?」
「不錯啊,雖然體力是弱了些,精神上還滿不錯的。」
「哎,真舍不得她一直受折磨。」程芸舫一提到母親,總是無奈又心疼。
「別唉聲嘆氣啦!」齊嫻君鼓勵打氣道︰「妳讓我來看護伯母的這些天,她不只一次跟我說;如果能看著妳披白紗就好了。她說啊,無論如何也要撐到看見妳找到終身伴侶。」
「呵,所有做媽的都一樣──孩子的終身大事永遠最放不下。嫻君,麻煩妳多跟她聊些愉快的話題,真假哈拉都沒關系,老人家開心就好。」
「有啦,我都說妳很幸運啊!有個非常照顧妳的老板,說不定很快釣得金龜婿呢!程媽媽一听到這個,精神就振奮多了──」
程芸舫和齊嫻君兩人在醫院的附設餐廳里用餐,順便討論母親的近況。
原來因為看護她母親的阿姨臨時有事情,程芸舫不放心母親沒人照護,于是情商待業中的好友到院陪伴照料。
這樣的安排,一方面可安慰母親病中的無依心靈,一方面也給嫻君賺賺外快。
「妳喲,也不能『膨風』太多啦,到時她老人家吵著要見女婿的話,看我去哪里生啊?」
「那有什麼關系?!要看就看啊,妳把謙謙跟他老爸都帶來,買大送小,伯母會樂翻了!說真的,謙謙叫了妳那麼久的媽,也該來探探外婆吧。」
齊嫻君總是以為收攏了孩子的心,再來解決大人就簡單了,特別是像梁若寒這種幾乎把孩子當命一樣重要的好爸爸。
「厚,妳真是掰後耶,還真能胡扯──」提起梁若寒,程芸舫白了好友一眼,隨即黯下神色,幽幽嘆道︰「在梁家,我只是一個道具,他花錢是要我負責讓孩子感覺幸福──光是努力這一項就很拼了,哪還有其它閑工夫?」
「欸,以他那麼關心妳的程度,我實在沒辦法相信在他眼里,妳的地位只是一個帶孩子的褓姆而已!」
「他關心我?哪有?!妳哪只眼楮看到了?怎麼我都沒感覺?」程芸舫微嘟起嘴,一點兒也不以為然!
從那陣子謙謙生母出現,他屢次為了小事情而對自己大發雷霆,她覺得他傷了自己的尊嚴,也傷了自己柔軟的心──
而且事情過去之後,他也沒有半句道歉,好像他發脾氣是應該的,她挨罵也理所當然似的──光這件事,她就不可能相信梁若寒對自己真的有心。
「妳不知道哦?!怎麼可能?」瞪著雙大眼楮,齊嫻君夸張地晃搖她的手。「真的假的?在我照顧伯母的短短幾天,我踫到他來探望伯母兩三次耶!而且,還好幾次有主任級的大夫過來探詢伯母的病情,他們都提到說是梁醫師特別拜托的,他們都是大牌醫生哦,專程來為伯母診視,全看在梁大院長的面子上耶!」
「什麼?真的有這種事?」程芸舫訝然,整顆心提了起來。「妳可不能亂瞎掰哦。」
「真的啦!人家護士都說,能讓梁大院長這麼費心,這人在他心里一定有相當程度的份量──我想也是!堂堂一個知名整型醫院院長不會吃飽了撐著,跑來關心一個普通人的母親吧?!妳哦,未免太鈍了,男人的心思妳一點都抓不住哦?」
「或許,他只是感謝我用心照顧他兒子吧?!」程芸舫淡然道。
「哎,算了算了……我懶得跟妳爭,妳啊,真的是少根筋!」
「不是我少根筋,是妳想太多了啦!」
縱使表面上是不以為意的平靜,但嫻君說出這件事,卻在她沉靜的心湖投下巨石,掀起連連的波濤涌動。
她的思緒突然地陷入紛亂,真有可能嗎?他真的特意關照自己重病的母親?可是,他怎麼會到醫院來?印象中,自己並沒有告訴過他關于母親的事啊?
難道,他私底下默默地關心著自己的一切?如同嫻君的猜測,他真的是動了感情?
思及此,程芸舫心中感到些許暖意,這份淡淡的暖意,稍稍化解了兩人之前為了謙謙生母出現而產生的爭執不快。
梁若寒終究不是那種沒血淚、沒感情的男人嘛!她偷偷地笑了,帶著微酸的甜蜜,那是愛戀中女人才有的迷人風情。
「我想,我欠妳一句道歉。」
「啊?你欠我?呵……我哪擔得起啊!」
罷哄睡了孩子,程芸舫正泡好一壺花草茶,準備到靠花園邊的躺椅上靜一靜。
沒料,許多天沒怎麼照面說話的梁若寒帶著歉意的微笑,在她身後出現。
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特有的男人陽剛古龍水、混著淡淡藥水味道,她的心便被針扎似地揪了起來。
他的味道喚醒曾經相融歡愉的感覺,很像迷藥,經過嗅覺滲透血液,迅速迷昏她的神智──對他的獨特魅力,她知道自己沒法子抗拒……
「坐下來談談好嗎??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他的溫柔,讓她說不出任何一個「不」字。
「以前,我覺得有些私人事情妳不需要知道,但現在我想還是讓妳了解會比較好。」
「很重要嗎?」她刻意冷漠,掩飾不了話語中的嬌嗔。「我終究是外人,你的私事並不關我的事。」
「不,我的事,也是妳的事……芸舫,不要生我的氣──」
歷經數天的提心吊膽,梁若寒決定要把那份不能言說的「秘密」和盤托出,他希望芸舫能了解他的苦心,進而能體諒合作。
「我哪敢?你自己說的,要我搞清楚身分。」
「別這樣……我知道妳在生氣,沒錯──我是說話沖了點,但我有苦衷。給我一個機會好好向妳解釋好嗎?」
隨著她往空中花園方向走,他耐心地壓低嗓子,試圖尋求她的認同。
「好啦,坐下來再說吧。」程芸舫為他斟了一杯飄著淡玫瑰花香的熱茶。
「對不起,那幾天我──真的太凶了。」他握住她遞茶杯的手,嘆息。「說真的,謙謙那麼喜歡妳,這些日子以來,妳的表現百分之百讓我滿意,看到謙謙在妳的教育之下愈來愈乖巧規矩,我應該心懷感激的。」
「領多少錢,做多少事,這是為人屬下的責任。不是嗎?」
抽回被他緊握的手,程芸舫嘟起嘴,不領他話語中的柔情。
「我們倆並不僅只是雇主與雇員的關系,牽引著妳我心緒的東西,還有更多更多──記得嗎?那一晚,我們其實很甜蜜契合……」
樹影搖曳,幽香浮動的夜色中,他眼底的依戀特別稠密濃烈。
對著那樣深情的凝眸,她的心淒淒惻惻地涌上一陣陣的微甜帶著酸楚……
頃刻間,眼眶涌起的濕潤模糊了視線,程芸舫不敢再看他的眼,連忙低下頭。
「相信我,我沒忘記自己說過的話,我很重信用,絕對不是說說就算了。」梁若寒喝了一口茶,對著星光慨嘆。「這陣子,我是憂心兒子的安危過了頭,並不表示我是沒感情的人。如果妳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了解為什麼我的情緒會大起大落了。」
「哦?你自己也知道你確實給他非常『機車』哦?」她坦白說出實話。
「芸舫……」他低低喚著她的名字,盛滿復雜情緒的瞳眸深情凝望。「妳知道嗎?謙謙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啊?什麼?這不能亂開玩笑的──」以為自己听錯了,程芸舫訝異地睜大美眸。「……若寒,你喝酒了嗎?別胡說啊!」
「是真的,我沒胡說,謙謙是我弟弟的兒子。」梁若寒緩緩說著,眼中泛著淚光。「他是我從小相依為命的弟弟,等不及孩子出生就因為血癌而病逝。孩子的母親是風塵中打滾的女子,她不願帶著拖油瓶,所以我付了她一筆錢,要求她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