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薄外套背上小肩包。「冷先生,請轉告您母親︰她該換個算命師傅,因為他算的一點都不準,我實在看不出、也感覺不到我們之間哪點八字合?我走了。永遠不見!」
她登登登奔出門,不顧追趕在後的他。
「喂喂!你等等……」
「先別走,你听我把話說完……喂!」
冷毅秦打著赤膊追上前。「拜托!好歹你等我穿好衣服讓我送你下山嘛,這山上沒車,你要走很久——」
「不必假好心,我總有一天走得到!」
田姝媚埋頭往山下走,路上經過的果然都是趾高氣昂、高不可攀的私家房車,別說是公車了,連輛計程車都沒看到!
她愈走愈快,愈走腦袋愈清醒——想到幾天來種種不快樂、不堪回首的遭遇,竟只是有錢闊太太窮極無聊拿來對付自己兒子的把戲,平白扯入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無辜女孩……
哎!老天爺,下次這種莫名其妙的好運,請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再丟給我了!普通女孩終究只能過普通女孩的生活,沒有野心的她只求平安順利過完每一天就好——流著淚,怕他追上而拼命趕著步伐的田姝媚的心里一遍遍禱念。
走了不知多久,回頭一探,他終究沒追上來——于是她松口氣,放慢了腳步,然而就在松口氣的當兒,心里卻有些惆悵……
他竟然沒追上來?
他居然就放她獨自走這條人煙荒渺的道路一點兒也不擔心安危?
炳,田姝媚笑自己未免天真,區區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在大少爺眼中算得了什麼?
那種目中無人、妄自尊大的男人,既然可以在事情都沒搞清楚時就對她惡意施暴,而今只用一句對不起便將過錯一筆勾消,從此兩人形同陌路,這有啥奇怪?
第九章
施晴和郎晉才在大古廣場咖啡座相會。
「冷毅秦……他走了?」
「嗯,回台灣了。」施晴悵悵然若有所思。「他……愈來愈冷淡,也愈來愈深沉,我一點兒都抓不到他的心。」
「當初!誰叫你先傷他的心?」
郎晉才看著曾經是自己最疼寵的情婦,如今只剩朋友情分的年輕女孩。「男人哪,在這方面是最脆弱的——當年,人家對你一見鐘情,還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一命!結果呢?你選擇跟我,寧可做最有勢力的黑市夫人,舍棄刀光血影穿梭來去的救命恩人,光這點,他大有理由對你冷淡……」
「唉,‘負’人者,人恆‘負’之……都是報應啊!」她意有所指。
嘆得出哀怨愁傷,卻已流不出眼淚!
追憶當年的義無反顧,以為選擇權勢就是永遠的幸福,誰料江湖男人都是花心風流且喜新厭舊,再出色的外貌仍不敵無情歲月,當更年輕貌美的新寵出現,她很快被打落冷宮。
現在雙方能和平同座喝杯咖啡,那是福氣,把激情升華到最高境界,少個敵人多了父兄兼朋友——施晴已經很滿意了。
「你什麼時候學的文藝腔?!自從你決心重回他的懷抱,我就覺得你變得柔弱,好像很沒自信喔?」
「是嗎?」她苦苦一笑。「可能我的得失心大重。沒辦法!籌碼太少,畢竟我沒有多余的本錢輸了,像我這樣的人,很難再承受一次失去愛情的打擊……而且,他變了,變得跟以前都不一樣,我確實沒信心——」
「是人哪有不變的?你先別灰心,給他多一點時間,起碼先修復好當年你給他的那個傷口嘛!來,以咖啡代酒,才叔先祝你追愛成功!」
優雅地端起精致燒繪的骨瓷咖啡杯,從外表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看起來,郎晉才無疑像個上流名仕多過像縱橫北美及中國大陸的黑幫頭子。
「謝謝。」施晴也端起咖啡,輕啜一口竟苦澀得難以下咽。
「晴,任何需要我幫忙的話,盡避開口,別跟我客氣啊!」
郎晉才邊說邊向前招手,眼里蕩漾愛意。「她來了。我得先走,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逛完街,等一下讓她看到我倆們在一起免不了又鬧——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她點頭無語,怔怔看著他飛奔向年輕新歡的喜悅身影,曾經,他不也是這樣全心全意的對待嗎?
「她」才幾歲?十八九吧!約莫就是自己跟了他的年紀。
「啊!這是懲罰嗎?是懲罰我當年辜負你的愛……」
施晴含在嘴里的一口咖啡吞不下也吐不出,哽得她淚眼汪汪。
年少時候的錯,讓不再年輕的自己必須于繁華喧嚷商場里獨自淒涼,說不恨不怨、不後悔豈是容易?
好歹冷毅秦曾以生命愛過自己,他是惟一的希望與依靠啊,說什麼也要緊緊抓牢,怎麼也不能放掉!
☆☆☆
台北
還沒到中午吃飯時間,錢筱葳已經迫不及待拿出最新款的彩妝品在臉上抹化。
「姝媚,你看我這樣配好不好看?金色眼影……純粹大紅色口紅!嘩,很冶艷喔?這季的秋冬彩妝實在是大炫了!」「……你中午想吃什麼?!」
田姝媚答非所問,雙眼呆滯看著餐廳外送的菜單。「你不是喜歡吃叉燒嗎?叫兩個可以送一份青菜,那我叫……」「喂!我在問你我的妝啦?剛剛不是才登記過叫便當,錢都付完了嗎?你在干嘛?夢游啊?」
錢彼歲眨著金光閃閃的雙眼皮。「你怎麼掉了魂似的?打從香港回來你就怪怪的,怎麼了?靈魂還留在香港?」「沒……沒有啦!可能昨天沒睡飽。」她胡亂搪塞。
「才怪!我九點多打給你,倩柔說你已經睡著了。」錢筱葳神秘的笑道,「哦——你在香港一定有事發生!還不快給我老實招!」
「沒啦!你胡扯什麼……」田姝媚慌亂垂睫。「哪有什麼事,我忙著幫你買東西都來不及了!」
「真的?可是長毛說!他說你喝醉酒被一個男人帶走喔!而且是個高大英俊的帥男人!」
「長毛說?那個長毛強?他他還說了什麼?」她有些驚慌失措。
自返回後,她的心一直都在空中懸浮,努力想踏也踏不著地。不尋常地,老是想起他——明知不該想,但愈強制不去想愈會想……
幾天來,她的腦袋都無法正常運作,快被那些冷不防就閃人腦際,一幅接一幅他的身影言行拆散摧毀!
「你說嘛!說啊,我最喜歡听人家旅游中的艷遇了,好浪漫喔!」
錢筱葳眼里散著曖昧的幽光。「你是不是和長毛說的那個男人發生一夜了?嗯?他真的很帥嗎?‘那個’是不是很厲害啊?」
「我……沒,哎呀!沒有啦,你老是亂說!」她否認。
但酩紅的粉頰可泄了她的底,熱燥烘上她白如雪的皮膚,脖子都紅透了。連眼神都說出她的心,眸里蕩漾羞澀的甜蜜,根本無所遁形。
他們之間發生的驚心動魄,比起平常的一夜還更狂野猛烈得多,雖然當時她醉了,但隱約記得他的恣情忘我……
簡直——那簡直就是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烈火,燒得骨頭血液都化成灰。
而說也奇怪,激狂在清醒時候不堪回首,在夢里卻經常地回到火焰狂燒、直把連同欲想化燼成灰的一幕幕……
清醒的她老覺得罪惡,不能面對潛意識里似乎還挺喜歡那個過程。
「沒有就沒有,干嘛臉紅成這樣?連手指頭都紅了?」錢筱葳心知肚明,詭譎一笑。「真有一夜也沒什麼嘛,你都幾歲了?何況又是那麼出色的對象,換作別人恐怕會爭先恐後搶著要呢!這種事,只要做好防範措施就沒問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