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祥喝了一大口,口齒生津。「這菊花茶真不錯。」
「你若是喜歡喝,我每天便為你準備菊花茶等你回來,可好?」
「我真的很高興,以前我一直羨慕澍清身邊有你這位可人兒,如今你……」這幾日,微雲絕口不提澍清,凌祥心知肚明,而今一高興便月兌口而出,等他發現話已來不及收回。「對不起,微雲,我不是……」
「祥二哥,你不必跟我道歉。」微雲淺淺一笑。「你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嗎?」
「對,關于我們倆的婚事,我想問你的意思,你是想在成親之後再回杭州拜見你爹,還是想在成親之前回杭州,然後從秦家大門出閣?」
「祥二哥,我沒有意見,你決定就好了。」
凌祥有點失望,真希望她對親事能稍微熱絡一點。
「好吧,那我就照澍……」凌祥顧忌的瞅她一眼。
「澍清哥怎麼說?」她平靜的問。
凌祥見她臉上並沒有不開心的樣子,也就放膽的說下去,澍清曾跟我提起你的身世,並說你爹也就是秦老爺,他一直希望能親眼看你出閣,我想天下父母心,過幾天我就派人送你回杭州,到時候我到杭州迎親,你說這樣安排好不好?」
微雲緩緩的點頭。氣氛滯悶,她又陷入思緒之中。
「對了,微雲,今天我接到澍清十萬火急捎來一封信函。」凌祥略帶夸張的口吻,引起微雲的關切。
「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起初我也是這麼以為,著急的打開信來看,結果你猜信上寫什麼?」
「寫什麼?」微雲緊張不安,惟恐听到不好的消息。
「信上也沒寫什麼,只托我到他之前租賃的住所幫他找一件東西,說是他一生最珍貴的東西,請我務必要找到它。」凌祥從懷里拿出一塊玉兔項鏈,「就是這個,我實在想不通,這不過一塊普通的玉,有什麼好珍貴的……」
微雲接過玉兔,激動的將它緊握在手心里,目不轉瞬的凝視它,見物觸情,眼淚再也拴不住的滑下臉龐。
「微雲,你怎麼了?」凌祥驚詫的看著她瞧玉兔傷心的樣子。「你知道它?」
「祥二哥,我……」這塊玉兔完全擊潰她,讓她無法掩飾心中的感情。「我對不起你……真的很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凌祥嚴肅的說。「把你心里的話全部說出來,不要再悶著,一個人獨自痛苦。」
「我利用你,欺騙你……我以為我可以對澍清哥忘情,可是看到這塊玉兔的時候,才知道我……我做不到……」她哭的傷心,令人心碎。
「真是一個傻女孩!」凌祥將她擁進懷里,悵然的說︰「在凌王府這幾天,你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感情,如今你總算哭出來了。其實我早就看出你的心意,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感受到我對你的感情,可是我錯了。」
「祥二哥,像你這麼好的一個人,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女孩真心真意的愛你。」
「微雲,我心目中最好的女孩就是你。」
「不,我不配,我不值得你愛,祥二哥,對不起,我沒有臉再待你身邊,更不能和你成親,我不能……」說著,微雲推開他的胸膛,哭著跑出王府。
事情變成這個地步,她能去哪里?回秦府絕對只會讓爹在夫人面前難堪;又不能像先前一樣再去投靠澍清哥,他早已把自己交出去,她還有什麼臉去找他收留?就算澍清哥願意,萬一將來相爺千金容不下她,豈不是又給他添麻煩。
她茫然地在街上走著,只覺得腦中有一片灰白在攪動什麼,往事如夢,而這夢被輾得像灰塵一樣拼湊不成片段。
忽然地一聲梵唱,臨風傳送觀音寺的尼姑在做早課。
對啊,她驚喜地自語︰這不就是我立身安命之處,既可免除煩惱,又能不給他人帶來為難;青燈黃卷,懺悔宿業斬情絲,這樣不就皆大歡喜,從此再也沒有煩惱和痛苦了。
她毅然的朝山上走去。
澍清一行人緩緩的前行,不像是急于衣錦歸鄉的狀元郎。
「小六,你去告訴幾個差爺一聲,在前面的茶館歇一會再走。」澍清見前面有茶館,便吩咐小六幾句。
「少爺,照你這樣走法,我們幾時才能走到家。」小六忍不住怨道。
「小六,既然你那麼急著回去,那你就提著行李先走一步不就得了。」
「怎麼可以這樣,小六一定是要跟著少爺回安陽,到時候少爺穿紅袍、騎白馬,而我在前面引導,風風光光的接受鄉親們的歡呼聲,那才神氣。」小六愈說愈興奮,「少爺,我現在好像听到那一長串的鞭炮聲,再听到許多人指指點點的說︰瞧!誰說張家是狀元缺,這不就出了一個狀元郎。」
小六滔滔不絕的說時,澍清一夾馬月復,朝茶館奔馳而去。他才不稀罕這些,而今他在意的,是祥二哥可否替他找到微雲的玉兔。
「少爺,我真的好想趕快看到這一幕。」小六一抬頭見澍清已跑在前頭,急得呼叫,「少爺,你……等等我……」
待小六趕到時,已是一盞茶的工夫。小六牛飲般喝了一大壺茶,吞了兩個包子,緩一口氣之後,開始催促,「少爺,眼看太陽就要下山,我們該上路了。」
澍清置若罔聞,兩眼怔怔地注視著前面那條京城路,此時真恨不得能折回去從祥二哥身邊帶回微雲。
「少爺,快上路吧。」
小六再三的催促,澍清起身慨然的揮一下衣袖,走出茶館,跳上馬背。再回首來時路,這時路徑黃沙彌漫,像是有人急著趕路。會如此風馳電掣的狂奔,必是為所愛的人,真令人羨慕;而自己只會離所愛的人愈來愈遠。
不堪再回首,只有絕了心。
「小六,我們走吧。」澍清踢一下馬肚,馬揚蹄向前奔去。
約莫走不到半個時辰,身後好像有人追趕上來。
「澍清,停下來——」聲音夾雜馬蹄聲傳到澍清的耳里。
「小六,你听到有人在叫我嗎?」澍清詢問坐在行李車上的小六。
「少爺,我什麼也沒有听到,我想你一定是听錯了。」
「是嗎?」澍清放緩馬步,懷疑的回頭望看,遠方的黑點愈來愈接近,身影也就逐漸地熟悉。他認出來人,驚叫一聲,「是祥二哥!」
澍清勒住馬,停下來等凌祥。很快地,凌祥就趕上來了。
「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總算給我趕上了。」凌祥伏在馬背上喘口氣,然後下馬。
「祥二哥,」澍清跟著下馬,疑惑的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給你送來你最珍貴的東西。」祥凌從懷里拿出玉兔。「是這個嗎?」
「是的,就是它。」澍清喜出望外的接過玉兔,感激的說︰「祥二哥,真的很謝謝你替我找到它。當我發現它不見了,我心衰不知道有多難過,現在好了,它又回到我身邊了。」
「你先別忙著謝我,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凌祥瞪眼的說。
「什麼東西?」
「就是這個——」話一出,凌祥一個拳頭揮過來,澍清向後踉蹌幾步,滿眼驚訝。「這一拳是替微雲打你這個大笨蛋,你竟然狠心拋下她離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凌祥根本不理會他的疑問,又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這一拳是為我自己,你罔顧兄弟之情,戲弄我的感情,讓我活像個傻瓜似的。」
「祥二哥,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澍清從地上爬起來,質問他。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自己看吧!」凌祥把在微雲枕頭底下找到的畫擲到澍清的手中。「你看到上面的淚痕嗎?這是為你的無情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