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跳了多久,音樂停止,他放開她的手,沒對她說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楊亞南想叫住他,卻發現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個時候,姊姊的知己女友--玉如姐將她拉到一旁,低聲問道︰
「妳怎麼跟高學長在一起?」
「高學長?」楊亞南一臉茫然,這時,她看見他走向姊姊。「他是誰?」
「高烈。」
他是高烈?!楊亞南一進大學就听過這號人物,因為山難事件。
一想起他談到已逝女友的寂寥神情……噢,笨蛋!楊亞南不住地在心里罵著自己。
「高學長大妳姊姊一層,是盼盼的直系學長,早在我們企管系迎新晚會上第一次見到他時,盼盼就愛上他了。」
「什麼?姊姊愛他?」又是一大震驚!
「剛剛看見妳和高學長跳舞,盼盼整個人都楞住了,他甚至沒邀壽星跳舞呢。」
楊亞南轉過頭,注視著不遠處的他們,望著那朵為「高學長」綻放的溫柔笑靨的姊姊,心,莫名的抽痛起來。
只見高烈遞了一只沒有任何包裝的木制八音盒和一束玫瑰花給姊姊。
她看到楊盼盼像捧寶似的將花和八音盒揣入懷里。
「盼盼,生日快樂。」高烈說。「這是我和李齊一起送的,八音盒里頭有妳最喜歡的藍色多瑙河。」
「它好美。」楊盼盼的眼里滿是光采。「學長,我好喜歡!」
「妳喜歡就好。」高烈低頭看著手表。「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你才待不到一個小時呢!」楊盼盼眼里的光芒頓時黯淡了下來。「派對不好玩嗎?」
斑烈目光掃了一下客廳,一名男孩正在表演街舞。「派對很熱鬧。」
「那就留下來嘛,學長。」
「對不起,我還有事。」高烈一臉歉意。「去玩吧,這是妳的生日派對。」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開。
楊盼盼黯然失落的望著高烈走開的身影。
「姊姊……」楊亞南喃喃自語著,楊盼盼的神情全收在她眼里。
那一夜,楊盼盼的房里傳來一夜的藍色多瑙河……
今晚,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有一雙憂郁的眼楮和憂郁的笑容。
他失去了他的愛人,所以穿著一身悼念的黑服。
姊姊喜歡他,偷偷的、暗暗的,我那個自信漂亮、才華出眾的姊姊。
他的名字叫--高烈。
第三章
李齊一打開門,就看見高烈站在陽台抽煙,口里還哼著「YesterdayOnceMore」。
這個不大的房間,就是李齊和高烈的窩。兩張單人床、兩張書桌、再加上附加的浴室,讓房間感覺十分擁擠。
不過所幸還有個小陽台可以讓他們透透氣、欣賞山景。
斑烈和資管系的李齊是因為大二那年李齊加入登山社才熟識起來的。
那時高烈因為不想在學校與位于基隆的家來回奔波,加上家里只有他和父親兩個人,而父親又是個閑不下來的人,退休後就常常跟朋友到世界各地旅游,所以他就想干脆在學校附近租房子。
踫巧當時李齊正在找室友分攤房租,就這樣,他和李齊湊合在一起,相安無事至今。
「你吃過飯沒?」高烈指指他的書桌。「如果餓了,我有給你帶了塊蛋糕回來。」
李齊走到桌前,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塊堤拉米蘇,薄唇輕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伸手月兌掉上衣,光著上身直接進去浴室沖澡。
五分鐘後,李齊圍著一條毛巾出來,他一手擦拭著頭發、一手拉開小冰箱拿出一瓶啤酒,起身,發現高烈仍在陽台,且還在哼那首「YesterdayOnceMore」,他又取出一瓶啤酒。
他走到陽台上,將其中一瓶遞給高烈,然後拉開拉環,呼嚕呼嚕的灌了好大一口,用手背拭去唇邊的汁液,再將一只手伸向高烈叼在唇邊的煙,漫不經心的問道︰
「楊盼盼喜歡那個八音盒嗎?」
「八音盒?喔--」因為心思在別的地方,高烈一時沒意會李齊的問題。「她看起來挺開心的。」他取下唇邊的煙給他,然後拉開啤酒拉環,啜了口啤酒。「你為什麼不親自拿給她呢?」
李齊把煙咬在嘴邊。「我又不是你大少爺,哪有閑情唱歌、看夜景,我得打工養活自己。」
斑烈只是笑笑,不在意他的嘲弄,早已習慣了他那帶點冷情戲謔、偶爾損人的個性。
他並不是李齊所說的「大少爺」,也沒有雄厚的背景家世。只是因為父親有一筆豐厚的退休金,加上股市投資有成,另外還有母親留下來的保險金,所以生活能夠無後顧之憂。
接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抽著煙。
當酒喝完、煙也抽完時,李齊的頭發也干得差不多了。
他打了個呵欠,轉過身跟高烈說︰「我先去睡了。」
斑烈暫時還不想睡。「對了,你怎麼知道盼盼喜歡藍色多瑙河?」他突然想起。
其實,那份禮物是李齊送的。
斑烈傍晚要出門時,李齊正好要去打工,兩個身形差不多的人,一起擠在門口穿鞋。
「你準備送楊盼盼什麼?」李齊問他。
「花吧。」他愣了一下後,聳聳肩的回答。女孩子應該都喜歡花吧?!他對女孩子的喜好一向沒有什麼概念。
李齊大笑起來。「要不要打賭,楊盼盼今天收到的花應該多得可以開一間花店了。」說到這里,他像想到什麼似,「等我一下。」丟下這句話他便轉身進屋,不久就拿了一個八音盒出來。「拿這個送她吧,我听說她喜歡藍色多瑙河。」
李齊匆匆把八音盒塞到他手上就趕去打工了。
斑烈當時沒問他,直到剛剛才突然想起。
听到高烈這麼問,李齊停頓了一下腳步,然後沒說什麼就進屋里去了。
斑烈沒注意到他的沉默,也沒特意要李齊回答,他只是不經意的想起才隨口問問而已。
屋里的燈光被捻暗了,高烈又開始哼起「YesterdayOnceMore」。
「你已經哼那首歌一整晚了。」李齊從屋里丟出一句。
斑烈低笑沒應話,仍舊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歌。
今晚,他首次提起了柔,跟一個談不上認識的小女生。
整晚,他不斷地面對熟識他與歐楊柔的朋友們關懷的眼神、以及他們關心的詢問。
「你的腿傷好點了嗎?」
「讓我問問看。」他敲敲大腿,低頭問道︰「嘿,老兄,有朋友問候你呢。」然後故作傾听狀,再抬頭對他們笑說︰「它說托您的福,都康復了。」
「哈哈……」朋友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僵硬地干笑了幾聲。「你最近看起來氣色不錯。」
「哦,真的嗎?那是跟女生借了粉撲,才制造出來的好氣色。」
「……」朋友的表情像是有幾只烏鴉從頭上飛過去的感覺。
欸,他覺得自己跟從前一樣幽默風趣呀,本來還想學化妝品的廣告,請他們再靠近一點,但看到他們不自在的神情,只好作罷。
整個晚上,他都在笑,笑得嘴巴都發酸了,如果再笑下去,臉上的面具就要崩裂了。
他很需要獨處,所以才窩在那個暗黑的庭院,小女生卻在他最脆弱的時候闖了進來,他雖然覺得隱私被侵犯了,但個性使然,他沒有凶巴巴的要求她離開。
小女生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吃著蛋糕、小口小口喝著飲料。屋里喧嘩不絕;屋外,他與小女生之間,奇異的織就了一個寧靜的空間。當那首熟悉的歌傳來,到小女生最後加入他,兩人一同合唱著那首歌時,他才恍然大悟,一直以來,人們避免在他面前談起柔,但其實,他一直很想找個人談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