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畫面跳到了莊嚴寬敞的音樂廳,模特兒站在舞台中央繼續拉奏小提琴,一束燈光罩住她,使得她整個人散發出神秘而又不可侵犯的光芒。
在一串顫音後,模特兒以一個著點俐落的短音結束演奏,她懶懶地看向鏡頭——此時,鏡頭在她臉上作了個大特寫——只見她漫不經心的抬手拂開額前的發絲,低斂的眼瞼緩緩睜開,倔然的眸子瞬時進射出無容置的自信,她嘴角微微彎起,然後,酷酷地遞出一句廣告詞︰
「大膽的show自己!」
影片播畢後,所有觀看的人一致將眼光移向會議桌首位的男人。
男人修長好看的雙指優雅的交握擱在桌上,圈著濃密睫毛的藍色天鵝絨般的眼眸,閃爍著饒富興味又躍躍欲試的神色。
「帶她過來。」他如是說。
煞車聲刺耳的響起,只見一輛重型機車一百八十度一個大回轉,卷起漫天的沙塵與落葉。嘰!又是一聲煞車聲,機車突地停在一棟商業大樓前。
凌凡摘下安全帽,兩條腿直挺挺地撐在地上,她睨了那高貴得像五星級飯店的大樓一眼,然後輕蔑的從鼻腔哼了一聲。
胯下機車,她反手扣上一頂低低的鴨舌帽,再戴上一支斯文的玳瑁鏡框,抓起背包往肩上一甩,動作之間,帥氣得像個男人。
她無視大樓衛的怪異眼光,堂而皇之的進人這棟高級商業大樓。
電梯前,她的經紀人——甄平凡正引頸翹首的不時往門口望。
甄平凡,人如其名,真的很平凡,是那種街上隨手一抓就有一打的stye他的個子不高,帶副眼鏡。不知是他鼻子太扁,還是眼鏡過大,眼鏡滑溜得像有著自己的意志般老是滑到鼻頭,只見甄平凡不時得抬抬他的眼鏡,看起來就是一副窮酸土包子的模樣。
「呀,凌凡寶貝,你可終于來了。」一見到凌凡,甄平凡猶如見到教宗本人,立即恭迎上前。
凌凡隨手把安全帽拋了過去,只見甄平凡接得狼狽不堪,差點扭了腰。
「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凌凡眉一擰,雙手抱在胸前,腳尖在地板上敲著。「說!究竟是什麼事讓你以跳樓威脅我過來?」
這個該死的甄平凡,應該改名叫「真麻煩」!昨兒才結束香港的走秀,好不容易得個空,可以好好補眠一天。結果,這個陰魂不散的甄平凡硬是一大早就把她從舒服的窩挖起來。
「先進來再說。」甄平凡不由分的將凌凡拉進電梯,按了最頂樓的鍵鈕。他推推鼻頭的眼鏡,回身看見了凌凡那一身滲著油彩的T恤與洗得破舊露出膝蓋頭的牛仔褲。「赫!」眼鏡又給嚇滑鼻梁。「我的姑女乃女乃喲,瞧瞧你這是什麼鬼模樣?」他一副不能苟同的口吻。
「不好意思了、「,偶生來就素這副鬼德性。」凌凡兩手懶懶地插在褲袋,學帕妃講中文的腔調說話。
嗟!就是這副天壽德性風靡了全台灣,紅到連洗發精廣告都無法抵擋她的魅力,跳月兌長發美女的傳統形象,請凌凡這副中性模樣當代言人。
甄平凡怔怔地盯著凌凡。此時的她,雖然素著一張臉,鼻頭甚至還有著幾顆雀斑,但她全身散發的狂傲不羈、率性而為的氣息,仍然令人無法忽視。
「喂,喂!」見甄平凡不如神游到哪去了,凌凡在他耳邊又吼又叫。
「甄公平凡,魂歸來兮喔!」
「哇,我的耳朵!」甄平凡抱住頭。
「喂,你還沒告訴我找我有什麼事?」
「啊,對了,我告訴你喔,我前一陣子拿了你替show拍的廣告去試鏡,結果他們通知我帶你來面試……」一想起今早的電話通知,甄平凡眉開眼笑的說。
「什麼?你又不經過我的同意,私自幫我安排試鏡引?!」凌凡大叫。
「可不是!」盡避紅透了半天邊,凌凡對于她的演藝事業可瀟灑得很,人家是擠破了頭去爭取露面機會,她則奉行老子的「無為而治」,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依照凌凡這種被動的姿態,他只能用這種偷偷模模的方式替她爭取機會。老實說,他自己也覺得很委屈哪。「你知道嗎?他們愛死你嘍。」凌凡的倔強、不妥協在洋人眼里有別于一般東方女人的野性魅力。
「是喔,他們愛死我嘍,我的魅力還真是沒話說喔!」凌凡學著甄平凡的語氣,神情有如風雨欲來的平靜。「該死,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隨便幫我接工作嗎?你到底把我的話听到哪里去了?」她怒不可遏的將臉逼到甄平凡眼前,又氣急敗壞的將電梯暫停在某一樓間。「我才不睬什麼撈什子的試鏡哩!」
甄平凡瑟縮一下,整個人被逼到牆角,眼鏡又滑落下來。
「那……那可是鼎鼎大名的法國Miracle國際化妝品企業耶,Miracle!Mirade耶!M、i、r、a、c、l、e!」為了加強這個公司來頭不小,他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念。「他們特地來台灣尋求亞洲市場的代言人,听說,連總裁本人都親自出馬了耶。」
「Mirade?」凌凡無所謂的揚起一邊濃眉。「看來,他們只好另請他人幫他們制造奇跡了,而那個人絕對不是我。」說完,她聳聳肩,一副不干她的事。
「你頭殼壞掉啦!」甄平凡氣極敗壞的說。「這可是你躋身國際巨星的大好機會哪,想想看,整個亞洲都會認識你耶。」
凌凡又是聳聳肩,臉上寫著「那又怎樣」。
「認識我又如何?不認識我又如何?我還不是一樣得吃喝拉撒過日子。」名利對她來說就像煙花一樣,只有瞬間的美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什麼好在意!
「你喔……噢——」甄平凡不可置信的掩面哀嚎。唉,他早該覺悟凌凡的腦袋不能與常人論。「嗚嗚嗚,我是你的經紀人耶,我應該為你多爭取一些機會,可是嗚嗚嗚……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很無用很無能耶。」不能說之以理,只好動之以情了。
「你本來就很無用、很無能呀。」凌凡濃眉一凝,冷血的奚落。「一個大男人靠女人吃飯,你還不無用、不無能嗎?哼!」
「嘿,我好歹是你的經紀人呀,我的祖女乃女乃、老祖宗。」
「瞎!我才沒有你這個不材孫呢。」凌凡啐了一口。
「拜托拜托,我上有高堂,下有幾張嘴等著我養,全靠你了,凌凡。」
甄平凡手下有好幾名藝人,就屬凌凡最出息,最難以伺候,也最沒野心。怎麼說呢?一來她不唱歌,二來她不演戲,除了南征北討的服裝秀,偶爾才接拍幾部她鐘意的廣告。不過話說回來,正因為凌凡的知名度高漲不下,才讓他麥克麥克進袋不少。
又來了!凌凡兩眼吊得老高。明知道甄平凡又在故施此計,好幾次她都被騙了。沒辦法,誰教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嗯哼。」凌凡從鼻子冷哼。「你知道我最討厭人家操縱我了。」
「操縱?這話太嚴重了,我怎敢操縱您老人家……呃,我是說你可是我的生財工具……不,是我的再生父母,你的皇恩是如此的浩大,與天齊高,與海同深,我巴結……不,我是說,我感動都來不及了,怎敢操縱呢?」
「認識你這麼久了,我不知道你還曾演歌仔戲耶。」凌凡雙臂環胸,睨眼看他。「又跪又拜的,你想折我的壽嗎?好歹我也小你個十來歲吧!」
「哎喲,我的好妹子,你就看在老哥哥這張老臉上來參加這次會面吧。」甄平凡扯扯凌凡的衣袖。「求求你嘛!」他嘟著嘴,裝可愛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