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生也以同樣的姿勢接過茶碗,她轉過碗,先欣賞一下茶碗與茶色,然後再細細品飲、慢啜,飲完,再傳飲給下一位。
每人輪流品飲一口,最後茶碗遞回到柏原秀人手上。
這樣的儀式完畢後,柏原秀人才正式讓學生自己動手泡茶,自己則在一旁觀察指導。
午後的院落,微風拂動,偶有鳥聲傳來,樹影花枝搖曳生姿,幾片樹葉花朵稀稀疏疏的飄落在踏石上、池塘里,池塘里的睡蓮優雅的飄浮在水面,遠處一條小黃狗挨在樹下,懶懶地打了呵欠。
茶室里,陽光斜斜映入,淑嬡們專注的做著手上的動作,室內靜默得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時間仿佛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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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結束,柏原秀人照例跪坐在門側送客。
當女客們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轉彎處.柏原秀人才起身。
這時,天空飄起了稀稀疏疏的雨,柏原秀人就這麼佇足在回廊上看著如詩般的雨點落在池塘、花瓣上、泥土里。他心里一動,突然走出回廊的遮蔽來到庭前,他張開雙臂,仰起臉,閉上雙眸,讓雨點肆意的打在身上。一向病弱的他,總是被家人保護得像溫室里昂貴的玫瑰品種,唯有此刻.那雨點打在臉上的微弱刺感,使他覺得自己真正的活著。
「秀人哥。」一道嬌柔的嗓音傳來。
欸,他的保護者來了。柏原秀人在心中嘆息。他撇頭望去,只見一名紫衣女孩疾奔過來。
由于她一手撐著傘,一手又要忙著拉和服的裙擺,使她一路行來踉踉蹌蹌。
「小心。」柏原秀人扶住她撲倒的身軀。
「秀人哥,你怎麼站在這兒讓雨淋呢?」女孩站直後,嗔怪的說。「要是染了風寒怎麼辦?」女孩很努力的踮起腳尖想為高她一個頭的柏原秀
人撐傘遮雨。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柏原秀人接過傘,一手將她拉近。這丫頭只顧為他撐傘,自己卻淋了一身。
「噢,你都淋濕了。」女孩眉輕攢,連忙從襟口取出一個帕子,溫柔的為他拭去臉上的雨水,並體貼的幫他拉整好領口,整整和服上的縐摺。
柏原秀人低頭看她,眸底始終盛著盈盈柔光。
駱雨亭,他美麗而善解人意的未婚妻。
駱雨亭是台灣人,其母是陪侍母親長大的玩伴。駱雨亭八歲那年,她的雙親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只留下她一個人。母親將她帶回日本,專門陪侍柏原秀人,後來更將她收為柏原家的義女。
初入陌生的環境,駱雨亭對誰都一副防備的模樣,只有面對溫柔的柏原秀人才會卸下戒心。難得有人依賴他,柏原秀人覺得自己的存在終于有了意義,對這個小妹妹極為疼愛與呵護,他那口中文也是為了跟她溝通才去學的。
柏原秀人一身的病痛是母親心中永遠的痛,所以,臾要是對柏原秀人有利,她會不擇手段的去爭取。她甚至听信算命所言,要柏原秀人蓄長發,頭發的長度即代表他壽命的長短。又見柏原秀人與駱雨亭相處融治,她便強要駱雨亭嫁入柏原家,打算讓她永遠照顧柏原秀人。駱雨亭竟也答應了,但柏原秀人始終清楚,那絕對跟情愛無關,駱雨亭之所以會答應這件事,純粹是為了報恩。
想到這里,柏原秀人不禁在心中無聲的嘆息,凝眸注視駱雨亭。
她是如此的美好,一身紫色的和服更襯得她膚色賽雪,頰紅如花。
她值得一雙更強壯的臂膀,為她遮風避雨,而非他這樣的病癆子。
「雨亭,你十八了吧?」沉吟一下,他問︰「告訴秀人哥,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秀人哥……」駱雨亭怔愣了一下,抬眸與他相對。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逞強,硬守著母親的承諾。對我而言,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他輕輕一嘆。「嫁給我,只會拖累你,誰知道我這條命又能拖多久呢……」
「不,秀人哥不會死的,秀人哥會活得長長久久的!」駱雨亭倏地抬手掩去他剩下的話。「秀人哥,」她喃喃喚了他一聲,像是下定決心,她堅定的望住他的眼楮。「秀人哥,我喜歡……」
「大哥,你們真是好興致,在雨中談情說愛。」
她的話突然被一道輕佻的聲音截去——兩人一起抬眼望去,只見回廊上站著一名男人,他拎著西裝外套搭在肩上,襯衫的領帶被扯松了,頎長的身子倚在廊柱,臉上掛著戲謔神情,整個人格外不羈。
他是柏原秀人的孿生弟弟——柏原真一。雖然是雙胞胎,但他們的個性完全表現在他們的外表上,不用費力,只要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誰是誰。
柏原秀人斯文內斂,柏原真一桀驁不馴。
「什麼時候回來的?真一。」
柏原秀人露出由衷的笑,而身畔的駱雨亭卻是白煞了臉。
柏原真一的眼楮越過柏原秀人落在駱雨亭身上。察覺到他的注視,駱雨亭別開眼不理他。柏原真一的嘴角輕扯,揚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我沒打擾你們吧?」
「什麼打擾不打擾?」柏原秀人沒注意他不善的語氣,移步向他走去,身後的駱雨亭卻停在原地不動。「雨亭,你不一起來嗎?」他疑惑的回身看她。
「不……」駱雨亭退了一步又一步,也退出傘的遮蔽。「我去幫秀人哥煮姜湯。」說完,她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開,倉皇的背影,像惡魔在後頭追趕一般。
「瞧,雨亭被你嚇跑了。」柏原秀人斥了柏原真一一聲,語氣不是很認真。「不知道為什麼,雨亭似乎很怕你。」他拾級踏上廊道。
柏原真一望著那抹紫影遠去,又听他無心的話,眼神不覺一黯。
「是嗎?」他喃喃地說。「原來她怕我……」
柏原秀人沒听見他的喃喃自語,突然打了個噴嚏。
「大哥!」柏原真一眉一皺,馬上將西裝披在他身上。
這噴嚏一來就不可收拾,柏原秀人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連鼻子都紅起來了。
「你還是回房休息吧。」
「呵,傷腦筋,這就是學人家淋雨的後果。」柏原秀人不忘自我解嘲。
「少爺,你怎麼了?」這時,專門服侍柏原秀人的龍之助匆匆跑來。
「快扶少爺進去休息。」柏原真一把人交給龍之助。
「是。」
見他們主僕消失在回廊盡頭,柏原真一才回身看看方才駱雨亭離去的方向,眼神已不復羈色,代替的是一團深沉輕憂的藍色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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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東北部宜蘭
「喏!」
一把鑰匙伸到凌凡眼前晃呀晃,上頭還結了個大刺刺的紅色蝴蝶結。
「做什麼?」凌凡伸手就要拿,但凌平馬上又把它握入掌心。
「答案就在院子里,自己瞧瞧去。」他故作玄虛的說。
「神秘兮兮,看你搞什麼鬼!」凌凡跳下沙發,拽著拖鞋,乒乒乓乓跑到門口,未幾,傳來一聲驚呼。「哇,騙人!」她不可置信的抹抹眼,又用力的瞠大眼。
天老爺,看看她的院子多了個什麼寶貝?!
不是夢耶!她的院子真的停了一輛踐到不行的重型機車。
凌凡立刻沖到車子旁。
「哇塞!是NSR250RS耶!」她虔誠的膜拜車身。「瞧,這顏色多漂亮……嘖,這妞兒的臀部有夠翹,曲線真是性感的沒話說……」
凌平燃了一根煙懶懶地斜倚在門上,欣賞她那副流口水的模樣。「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開玩笑,這可是她魂縈夢系的車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