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假。我已經幫你打過電話去店里請假了。」他說,不讓她有任何借口再跟他玩躲貓貓了。
「什麼?!」樊愛大吼。「你怎麼可以擅自替我作主?!我損失的工錢你賠我啊?」
「好,我賠你。」他不嗦地從口袋中掏了兩千塊給她。「夠不夠抵你一天的工錢?」
樊愛看著在她眼前晃動的那兩張紫藍色千元大鈔,額際的青筋突暴。她極力隱忍,最不願去面對的事實仿佛在這刻與往事重疊了。
「去你的兩千元!」她像只受敵的小獅子般,狂怒地跳起來舞動她的爪子。
她揮手將那兩張似乎正對著她嘲笑的鈔票拍打到地上,眼眶里有極力忍住的眼淚。
「你有錢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你有幾個臭錢我就得什麼都听你的?!除了學生對老師應有的尊敬外,你沒有權力干涉我的事!」
樊愛的吼聲傳遍此刻無人的街頭巷尾,她的拳頭幾乎就要往莫慎雲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招呼過去了。但莫慎雲只是笑笑。
「我寧可你像現在一樣對著我大吼,也不要你看到我就到處躲。」
拳頭頓住。她愣住。
「我……我哪有!」見他識相地將地上的鈔票塞回口袋里,沒再繼續侮辱她,再加上一點點的心虛,她只能背過身去含糊地辯駁。
「沒有?」還敢辯!這下換他火大了。
莫慎雲走到樊愛面前,質問︰
「整整兩個禮拜,兩個禮拜來,你沒有正眼瞧過我一次。整整兩個禮拜,下課後你都是第一個走的。在走廊上相遇,你一見到我就調頭往別的方向走,你還敢說你哪有……」他嚴厲的語氣比指責她遲到、蹺課時還嚴重。
「唉,那、那只是恰巧而已啦。」再度背過身,她搗著她覺得火熱的雙頰。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說得好像怨夫一樣啊,這樣……這樣她會亂想的。
莫慎雲跟著再次轉到她面前。
「恰巧?喔,那對我來說還真是‘不巧’。」他譏諷地撇撇嘴。
受不了他言語里的尖酸,那不只讓她心頭煩亂,更讓她無力抵抗。她索性倔強地抬頭。
「好吧,堵都堵到了。請問莫老師有何貴干?」她斜著眼問。
「你上禮拜的作業缺交了。」他說。
「OK。我明天補上。」她好說話地揮揮手。「沒事了吧?那我還是按照我原本的計畫——打工去。拜拜。」
走沒兩步,肩膀被人一扯,她又被拉回到他跟前。
「明天?哼,就算你真的補上,我也不想浪費我的時間去看一個抄本——還是亂抄一通的。」太清楚她的底細了。
這人得寸進尺喲。
「那你要怎樣啦!」她煩躁地回問。
「聊聊。」
她皺眉。「聊什麼?」
「聊那天晚上你家發生的事。」他邊說邊牽著她往沒什麼人的校園走去。
仿彿被人踩到痛處,樊愛立刻使勁甩開他的手,再度對他大吼。
「那是我的家務事!請你不要多管閑事!」他為什麼這麼煩,非要干涉她不可?她不想說、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啊!
她的反應有點出乎莫慎雲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已經過了好幾天,她的心情應該平復了點才是……不,剛剛她被那兩張鈔票激出來的反應,他就應該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從那天晚上直到現在都還在激動之中。
本想上前跟她說幾句話,但她手腳並用地很快跳上機車,催足了馬力就直沖出巷子。
他愣愣地望著車身消失的方向,擔憂直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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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冰心小棧」今天要進行全店消毒,所以楚天南看到原本說要請假的樊愛莫名其妙地又來上班後,其實很開心。
由于要幫忙消毒完後的整理工作,所以樊愛今天忙到很晚才回家。
堡作、上課,再加上連日來夜不成眠,樊愛的小綿羊以龜速搖搖晃晃地騎回家。
她停好機車,正準備開門,一個身影卻從角落的陰暗處走了出來。
「老……老師?!」她驚訝地輕呼。
莫慎雲筆直的身軀靠在水泥牆上,兩手抱在胸前。
他的襯衫和西裝褲跟白天時一樣漿挺,那頭她想過模起來一定軟得像嬰兒毛的頭發也和白天一樣整齊地平貼在他額際、兩鬢以及耳下,但藏在眼鏡後頭的雙眸,卻透露著一絲絲疲憊。
「你怎麼會在這里?」看看手表,她不會相信他是因為夢游所以才來到她家的。
「我等你很久了。」他輕聲說。
他是怕講話講得太大聲,吵醒左右鄰居吧?可是,他那說得像在等情人歸來的語氣,卻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解釋起晚歸的原因。
「因為今天店里要在關門後全面消毒,所以弄得很晚……老師,你這麼晚了……有事?」
莫慎雲點點頭,看了看她問得有點害怕的雙眼。
「我無意觸犯你的隱私,」他平靜地開口,「但我很擔心你。」
樊愛低下頭,前額的頭發跟著垂下,蓋住她原來就不怎麼大的臉。
「……我很好,老師不用擔心。」不大自然的捏了捏手指,她才又開口︰「下午的事……我很抱歉。」
「我也很抱歉,」莫慎雲說。「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把心里的話說給我听。」
樊愛抬起頭,用抗拒的眼神看他。「我……我不想說。」
莫慎雲輕嘆口氣,然後站直身子,走到她跟前。
「不對我說也行,但志維、浩成、還有阿欣,不都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嗎?為什麼連他們你都不願意說呢?」
莫慎雲的話讓樊愛睜大眼楮,她听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他那樣說,就表示他曾經去問過她朋友她的事?
她的某條敏感神經警鈴大作,讓她的態度恢復到下午發怒時的樣子。
「你在調查我?」她生氣地壓低了嗓音問。
「你言重了,」莫慎雲試圖先安撫她。「我只是向他們打听你心情不好的原因罷了。」
「這跟調查有什麼不一樣?你到底想干嘛?」
「這很明顯,我只是關心你。」他誠摯地說,希望可以平撫她的怒氣。
但樊愛這兩個禮拜來的心理壓力,已遠遠超過她理智所能控制的了。此刻,她像安全閘被破壞了的水壩一樣,想都沒想就沖口而出︰
「關心?我需要人關心時自然找得到朋友,不用你來雞婆!」
話才說完,莫慎雲眼中明顯受傷的神色讓她馬上就後悔了。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她只能抿著嘴瞪著地上。
面對這樣的指責,莫慎雲並不覺得難堪,他只是難過,難過自己也許將會因此而被她完完全全的排拒在外。
經過一陣子冗長的沉默之後,莫慎雲勉強地開了口︰
「那就不打擾你了。這麼晚了,你也該休息了。我先走了。」說完,他轉過身子,邁入夜色之中。
樊愛抬起頭,看到他獨自離去的背影,難過地眼眶盈淚。
她知道她話說得太重了,但她真的不能講、也不想讓人知道啊。
心里的委屈無法向別人訴說,也不願意自己脆弱地讓淚水掉下來,樊愛默默在心中向那離去的背影說了聲「對不起」。
她想,她不過是他眾多學生當中的一個而已,所以,明天……明天之後,他應該就會釋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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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莫慎雲無法釋懷。
課堂上的樊愛咬著鉛筆懊惱地猛揪自己的頭發。之前被保鑣男找上門的事早被她拋諸腦後,現在讓她心煩意亂的,是對她極盡冷淡疏離之能事的莫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