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後,戴茜說︰「嗯,既然那麼多人來唱門歌,再來的不知又是些什麼人了。」
自然,當我不得不問唱門歌是什麼意思時,她又對我這方面的無知感到得意。
「我的天哪,你什麼都不懂,小姐。你知道嗎」唱門歌就是挨家挨戶收斂聖誕酒和聖誕餅。還有什麼呢?「
有關科尼什人的風俗,我意識到有許多東西要學,不過,我的確很贊賞他們慶祝聖誕節的方式。
噢,小姐,我忘記告訴你了,「戴茜說︰「你房子里有個包裹。他們來唱門歌前我送上樓去的,忘記告訴你了,到現在才想起來。」她很驚奇,因為我遲遲不去。「一件包裹,小姐!難道你不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嗎?這麼大,很可能是個盒子。」
我意識到自己處于夢境之中。我覺得我想在此永久滯留,學習這個世界一隅的習俗。我想讓它成為我的世界的一部分。
我竭力擺月兌這個夢幻。你所想的,我自語道,是為你的故事作一個神話般的結局。你想成為梅林山莊的女主人。為什麼不承認這一點呢?
我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在那里,我看見菲利達寄來的包裹。
我取出一條黑綢披肩,上面繡有綠色和琥珀色的圖案。還有一把西班牙樣式的琥珀色梳子。我把梳子插進頭發里,用披肩比試一下。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看上去我頗具異國情調,與其說象一個英國的家庭女教師,倒不如說更象一位西班牙舞蹈家。
包裹里還有其它東西。我很快打開,看到一條連衣裙——菲利達的,我曾經對這件連衣裙十分羨慕。這是用綠綢料子做成的,色彩的濃淡和披肩的綠色完全一致。一封信掉了下來。
親愛的馬蒂︰
家庭女教師的工作進展如何?你上次的來函听起來似乎你覺得這項工作挺有趣的。我相信你的阿爾文有點討厭——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我肯定。他們待你好嗎?听起來仿佛那一方面倒並不壞。順便說一下,你怎麼啦?你過去的信讀起來總是那麼引人入勝,自從到那里以後,你變得很少提筆寫信了。我猜想你不是喜愛那個地方就是憎恨那個地方。望務必來信談談。
披肩和梳子是我贈給你的聖誕禮物。我希望你會喜愛這些東西,因為在挑選時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它們太微不足道了吧?你是寧願要一套羊絨內衣或是什麼教學的書?不過,我從阿德萊德姨母的來信中得知她就要給你寄去的。在你的來信中,有一種明顯的家庭女教師的味兒。所有的喧囂與擾亂,馬蒂,我的親愛的,都沒有什麼關系。我不知道這個聖誕節你是和他們家里人一道晚餐,還是在僕人廳里做主持人。我相信一定是前者。他們不得已就只好邀請你。說到底,究竟是聖誕節呀。你會跟他們家里人一道進餐的,即使只有一次宴會,一個客人也沒有光臨。他們也會說︰『請家庭女教師來。我們不能做十三。』這樣,我們的馬蒂就穿著我的舊綠色衣服、披著她的新披肩、插著一把新梳子,吸引了一位百萬富翁,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新生活。
說真的,馬蒂,我確實認為祝宴時你可能需要點什麼。因此綠上前成了一件禮物。別把它當作一件不再穿的舊衣服。它是我心愛的東西,這才送給你的,不是因為我討厭它,而是因為它對你比對我更合適。
我希望听到有關聖誕祝宴的一切情況。親愛的姐姐,當你在餐桌上是第十四位時,臉上不要板得可能象個起訴人,也不要伶俐地報復他們一下。做一個溫柔的好姑娘,親切的女士,我將看到浪漫的書信向你飛來。
祝你聖誕節快樂,親愛的馬蒂,千萬盡快寫信給我,捎來真實的消息。孩子們和威廉附筆問好。我本人也向你順致問候!
菲利達
我感到激情滿懷。這封信是與家里親人聯系的紐帶。親愛的菲利達,那麼她確實經常想到我了。她寄來的披肩和梳子都很漂亮,對于象我這樣一個地位卑微的人來說甚至有點不大恰當,她給我寄來了連衣裙的確好。
我被突然的一聲叫喊嚇了一跳。猛一轉身,看到阿爾文站在通向書房的門邊。
「小姐!」她嚷道,「原來是你呀!」
「可不是嗎!你剛才把我當作誰了?」
她沒有回答,但是我知道。
「小姐,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兒的。」
「你從來沒有見過我披著披肩、插著梳子。」
「你看上去……挺美的。」
「謝謝你,阿爾文。」
她微微有點震驚。我知道她剛才認為是誰站在我的房間里了。
我與艾麗斯的身材一般高,如果我不夠苗條的話,裹上綢披肩就不那麼明顯了。
聖誕節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天。
清晨,听到人聲鼎沸,我醒來了。我的窗下,僕人們在一塊兒笑語喧嘩。
我睜開眼一想︰今天是聖誕節。緊接著想到︰是在梅林山莊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也許,我對自己說,這將不僅是你第一個而且是最後一個,我這樣說是想對自己過分的沖動行為潑一瓢冷水,好讓自己清醒一下。
在今、明兩年的聖誕節之間有一年時間。誰能斷言在這段時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水送來了,我已經下了床。戴茜幾乎一刻兒也沒有停留,她太興奮了。
「我來遲了,小姐,不過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你最好快一點,否則就來不及看唱聖歌的場面了。他們今年會來得很早,這一點你盡避放心好了。他們知道家里人都要到教堂去,因此不會遲到的。」
沒有時間來問什麼了,于是我梳洗一番,穿好衣服,取出包裹。阿爾文的衣服頭天晚上已經放在她的床邊了。
我走到窗前。空氣里飄來清香,香氣十分濃郁。我深深地吸著這沁人的心脾的香氣,听到海浪以輕柔的節奏拍打著海岸。這天早晨,它們並不言語,只是滿足地發出嘩嘩聲響。這是聖誕節的早晨,這一天,一切煩惱、一切分岐都會被束之高閣了。
阿爾文來到我的房間。她頗為羞澀地拿著繡花手絹。她說︰「謝謝你,小姐,聖誕快樂!」
我伸出雙臂摟住她親吻她,雖然她被這一舉動弄得仿佛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對我報以親吻。
她買了一個飾針,很象我給她買的那個銀鞭,我想了片刻,她是要以此作為回贈我的禮物。
「我從巴斯頓那兒買來的,」她說,「我想買和我那個差不多的,又不能太象,這樣我們就不會把它們弄混了。你送給我的那個在柄上有一點雕花。這樣,我們騎馬時,各自都有一個了。」
我很高興,從上次落馬事件以後,她還沒有騎過馬,她這麼說是她準備再騎馬的最清楚不過的表白了。
我說︰「你送給我的東西,我比什麼都喜歡,阿爾文。」
她喜不自勝,雖然她只是以一種很隨便的方式輕聲說道︰「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小姐。」然後就猛然從我身邊跑開了。
這,我自語,會是個美妙的日子。今天是聖誕節。
我的禮物大獲成功。見到威士忌,波爾格雷太太的眼楮閃現出興奮的光芒;至于吉利,戴上頭巾更是雀躍不止了。我猜想,這個可憐的孩子大概以前從來也不曾有過這麼漂亮的東西;她出神地不住用用撫模它、凝視它。戴茜和基蒂對送給她們的頭巾也十分欣喜。我覺得自己是很有眼力、善于挑選禮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