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扇門從畫廊通出去,我們很快沿著畫廊來到盡頭的一道門前。當我們穿門而過時,我發現我們來到了宅子的另一翼。我想,這大概是僕人們的住處,因為先前的那種宏偉氣派不復存在了。
「這兒,」波爾格雷太太說道,「是你的住所。在這條走廊的盡頭會看到樓梯。你的房間就在上面。不過,還是先到我的起居室來喝茶吧。我一听到喬•塔珀蒂的聲音,就叫戴茜準備好茶,所以現在不用等多久了。」
「我恐怕還要有一段時間才會熟悉這個宅子的路哩。」我說。
「你不要花多長時間就會熟悉的。不過,你出去的時候,別走我帶你上來的路。你要走另外一道門;在你打開行李、休息一會兒之後,我就指給你看。」
「你太好了。」
「是啊,我實在想讓你快快樂樂地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常說,阿爾文小姐需要管束。我怎麼可能顧到她呢,我的事情真太多了!如果讓阿爾文小姐來佔用我的時間,那這個地方就要折騰得亂七八糟了。不,她需要的是一位明白事理的家庭女教師,似乎,他們很不容易雇到這樣兒的。可不是嗎,小姐,要是你讓我們看到你能照看好這個孩子,那你就太受歡迎了。」
「我估計在我之前已經有好幾位了,」她看上去面色有點發白,于是我很快接著說道,「請過別的幾位家庭女教師了。」
「噢,是的。不太好,她們都是這樣。詹森小姐最好,不過似乎她有些毛病。你完全能使我非常驚奇。可是她大大欺騙了我!」看起來波爾格雷太太仿佛認為任何能夠那樣做的人,都一定很精明。「說實在的,我猜想,正象他們說的那樣,知人知面難知心。當那件事傳出來的時候,塞萊斯蒂尼小姐感到心煩意亂。」
「塞萊斯蒂尼小姐?」
「威德登山莊的姑娘。塞萊斯蒂尼小姐常來這里。她是一個安靜的姑娘,愛這個地方,如果我稍微移動一件家具,她就會發覺。那就是她和詹森小姐相處和睦的原因。你瞧,兩個人都對古屋感興趣。多麼可惜!多麼令人吃驚!你會遇上她的,就象我說的那樣,幾乎沒有一天她不來這兒。我們之中一些人認為……噢,天哪!好象我的話說得太多,要出格了,啊,你正等著喝茶哩。」
她猛地推開門,我們就象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到處彌漫著的古老氛氛消失殆盡。這是一個只與現代相諧調、而不合于其它時代情調的房間。我意識到這證實了我對波爾格雷太太的看法。房間里,椅背上蒙著套子;角落里有古董架子,架子上滿是瓷器擺設,其中包括一只玻璃拖鞋、一頭金豬和一只題有「韋斯頓之贈品」字樣的杯子。在這個滿是家具的房間里要走動一下幾乎都是不可能的。甚至在壁爐台上,德累斯頓的牧羊姑娘也象在與大理石的安琪兒爭奪一席之地。還有一座滴答滴答作響的穩重的鍍金鐘。仿佛到處都是椅子、小幾。室內的陳設告訴我波爾格雷太太是一個有強烈個性的女人,這個女人尊重她認為理所當然是正確的事物。
還有,我感到這個房間有一種令人欣慰的正常氣氛,正和我對這個女人持有的看法一樣。
她望著大桌子,不耐煩地嘖了嘖嘴;然後走到鈴繩邊拉了拉繩子。只過了幾分鐘,便走來一個有著秀美而機靈的眸子的黑發姑娘,她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把銀茶壺、一盞酒精燈,以及碟子、茶杯、牛女乃和糖。
「也到時間了,」波爾格雷太太說,「東西放在這兒吧,戴茜。」
戴茜望了我一眼,幾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皮。我並不想冒犯波爾格雷太太,因此裝作沒有注意。
這時波爾格雷太太說道︰「這是戴茜,小姐。你發現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就告訴她好了。」
「謝謝你,波爾格雷太太;謝謝你,戴茜。」
她們兩人看上去都有幾分吃驚。接著,戴茜行了個小小的屈膝禮,對于行這種禮,她仿佛有點害臊,然後走了出去。
「現在……」波爾格雷太太咕噥了一聲,點燃了酒精燈。
我見她打開櫥子,取出放在盤子上的茶筒。
「晚餐,」她接著說,「八點開始。你的晚餐將會送到房間。可是我想你一定需要一點興奮劑。那麼,在你喝了茶、看了房間之後,我就引你去見阿爾文小姐。」
「她這時在做什麼呢?」
波爾格雷太太皺了皺眉頭。「她這時總是獨自在哪里玩。她一個人走開了。主人不喜歡這一點。這就是他急于給她找個家庭女教師的原因了,你瞧。」
我開始明白了。現在我可以斷定阿爾文將是個難以管教的孩子。
波爾格雷太太取出一點茶末放進茶壺里,那茶末象金粉一般,然後她向壺里沖進開水。
「她喜歡不喜歡你,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天氣。」波爾格雷太太繼續說,「她簡直叫人不理解。這里的人,有些她很喜歡,有些她不喜歡。她特別愛詹森小姐。」波爾格雷太太傷心地說,「可惜,她有她的習慣。」
她在壺里攪拌著茶,蓋上暖套,又問我︰「加牛女乃嗎?加糖嗎?」
「好的,請來一點。」我說。
「我總是這麼說。」她說道,認為我需要安慰,「再沒有什麼能比得上一杯好茶了。」
我們邊喝茶,邊吃餅干。餅干是波爾格雷太太從她放在櫃中的餅干筒里取出來。我估計,此刻我們在一起端坐的時候,主人康南•特里梅林不在家。
「他在西邊很遠的地方有一份財產,」波爾格雷太太告訴我,「在彭贊斯地區。」她在象這樣輕松的時候,說話中所帶的土語就更明顯。「他總是經常去看看那里的情況。這份財產是他的妻子遺留給他的。現在他是彭德爾頓家族的一員了。他們是從彭贊斯地區來的。」
「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問道。
她看上去略微有點吃驚,我明白了,我的問話冒犯了她,因為她帶著傲慢的口氣說道︰「他有空的時候就回來。」
可以看出,如果要讓她對我有良好的看法,我就得嚴格地按照常規辦事;大概,一個家庭女教師提一些有關主人行蹤方面的問題是不合禮儀的。波爾格雷太太談到他是無可非議的,因為她是個享有特權的人。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我必須盡快使自己適應新的地位。
不一會兒,她把我帶到我的房間。這是一間有著幾個大窗戶的寬敞房子。從窗口望出去,前面的草坪、棕櫚樹、入口處等優美景色一覽無遺。為我準備的床是個四柱臥床,看來與其它家具配合諧調;盡避這是張大床,但在這個大房間里,它也相形見絀了。地板上輔有地毯,板面擦得那麼光滑,以至走在地毯上似乎都有些兒危險。我看得出,波爾格雷太太對所看見的一切都愛擦得 亮,這是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房間里有個高腳櫥櫃和五斗櫥;我還注意到,除了我進來的那道門之外,還有一道門。
波爾格雷太太隨著我的目光望去,「那是書房,」她說,「再過去就是阿爾文的房間。」
「噢,是這樣,原來書房把我和她隔開了。」
波爾格雷太太點了點頭。環視一下房間,我看到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里有個圍屏,當我走近時,我注意到它遮擋著一個坐浴浴盆。
「任何時候你要是需要熱水的話,」她說,「拉一下鈴,戴茜和基蒂就會把水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