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班上來了個新同學。」他一反常態,不像從前每一次進到教室後,第一件事便是要所有人翻開上次做的筆記,來個隨堂抽問。「今天就先請她到台上來自我介紹。」
冷天寒授課時常有些陌生面孔出現,而他從不會去過問,今天他居然會叫新來的同學上台自我介紹?
這是怎麼回事?
「報告教授,」班代舉手後自動自發的站了起來。「這學期來了不少新同學,是每個同學都要上台自我介紹嗎?」
班代的問題讓冷天寒頓了會兒,因為讓他心生好奇的只有一個,不過要是讓每個新來的學生都做自我介紹,那麼這堂課的時間可能會浪費一半。
因此他說︰「就請那個靠牆邊、綁著兩根發辮的同學上台吧!」讓他感興趣的學生就只有她一人。
坐在講台下的小竹從他進教室後,就沒敢再抬起頭來用正眼瞧他,雖然心里明知他應該沒看到她才對,但是做賊心虛的心理,讓她不敢面對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露出了破綻,那可就完了。
所謂「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她這廂才在擔心會被認出,下一刻卻成了冷天寒指名上台自我介紹的人。
「小竹,不錯喔,教授特別照顧你呢!」坐在她身旁的紅頭男——洪隆易,語帶曖昧的說,「我上了一學期的課,也沒看過教授特別欽點誰上台過,嘿嘿,小竹同學,你是不是和教授有什麼暗盤關系啊?」
她現在的心思全放在被點名上台的這部分,哪有空去理會他的揶揄?
還來不及細想,她又听見冷天寒說︰「這位同學,你對上台有什麼其它意見嗎?」
听到他再度點名,她立即站了起來——眼觀鼻、鼻觀心,怎麼樣就是不敢讓自己那心虛的眼神對上他的。
「報告教授,沒有。」她戰戰兢兢的回答。
「沒有就上來吧!」
冷天寒讓出講台,退到第一排同學的位置,準備听听這個小女生的自我介紹,同時觀察她為何始終低著頭的原因。
小竹的小手緊張地不停揪著自己的衣擺,雖然不願意,但在全場近百人的注目下,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場。
用力的、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她終于找到一絲足以向前的勇氣,雖然她的眼神還是盯著磨石子地板,但是穿著運動鞋的腳已經慢慢的向前移動。
對她來說,每一步都是舉步維艱,她盡可能的放慢腳步、盡可能的讓自己不要那麼緊張;可惜不論她怎麼對自己做心理建設,都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終于,她步上講台,轉身面對台下黑壓壓一片的男女學生。
「大家好,」她聲如蚊蚶的說,「我……我叫……」
就在她準備將方才想到的假名給報出來的同時,有個坐在後排的男同學舉手了。
「同學,你的聲音太小了,我們這都听不到。」
「噢,」依舊是低著頭的她點了點頭,這回注意到要放大自己的音量。「各位同學好,我叫——」
「同學,你一直低著頭,我們看不到你喔!」發言的是另一個男同學。「你要抬起頭,不然我們以後在路上見到你也認不出呀!」
小竹听到這個男生這麼說,不自在的皺了皺眉頭。
「對啊,這位同學,不要這麼緊張嘛,我們又不會吃人。」第三個男生也開口了,「我們可都是善良又體貼的喲!」
小竹一步上講台,台下的男學生立即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冷天寒看著這群二十左右的小男生,再看看站在台上的小竹,不難理解他們之所以會對她產生興趣的原因。
雖然她一直低著頭、身材也不特別的好、穿著打扮平常得緊,但是不知怎地,她就是有股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瞧她兩眼、多和她聊幾句的特質。
雖然不清楚她的長相,但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可
「其它的同學安靜,」冷天寒開口要大家不要再插話,「讓台上的同學好好做個自我介紹,如果有問題,等她自我介紹結束後再問。」
站在台上的小竹听到冷天寒這麼說,知道自己最好早點做完該做的事,然後可以早點下台,不再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用力的再吸了口氣,順著這姿態,她終于?起頭來,迎向所有好奇的目光。
「各位同學好,」看著台下一張張不同且好奇的臉孔,她想,其實站在台上也沒那麼可怕。「我叫石小竹。」
語畢,深深的對所有人一鞠躬,在眾人有反應之前,她已經步下講台,一溜煙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的自我介紹簡短有力,在短短幾秒鐘內留給眾人不可磨滅的印象。
因為,真的、真的、真的沒有人像她這樣,被人叫上台自我介紹,只報了自己的姓名後,便立刻回到座位上坐好。
當小竹抬起頭的一剎那,冷天寒頓時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頭蕩漾。
他彷拂在某處、在不久之前就已經見過她,那熟悉的感覺在他腦海里盤旋著。他一直努力的想從記憶深處找出與她相關的人、事、物,但經過一番搜尋後,竟然發現他所記得的每一件事當中沒有一件與她有關。
也就是說,他之前沒見過她……那麼為什麼他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小竹同學,」有個男學生說話了,「你的自我介紹也偷工減料得太厲害了吧?」
「啊?」听到別人這麼說,她不解的看著對方。「有嗎?我已經把名字說出來啦!」
「那樣不夠。」其它男同學跟著附和,「你要讓我們多多了解你啊!你平常喜歡做什麼事、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這些都可以說嘛!」
坐在原位的小竹此刻只能用「坐立難安」來形容。
照理來說,有人問她話,她應該是要站起來回答的,可是問話的又不是冷天寒,那麼她應該坐著回話就可以;可是她如果繼續坐著,就好象和別的同學在隔空聊天,這麼一來,又好象有點不尊重冷天寒。
那麼,她現在是該坐著好呢?還是必恭必敬的站起來回答呢?
唉!為什麼上課不到五分鐘,她就遇到這樣的難題呢?
「喂,你們這些男同學,注意一下好嗎?現在可是上課時間,你們要打探別人的私事,拜托你們下課問,不要佔用到大家寶貴的上課時間好嗎?」有位女生代表發難了,「冷教授是要來上課,可不是來听你們去問一個新來女同學的私事!」
很明顯的,小竹引起課堂半數以上男學生的興趣,卻讓半數以上的女性對她冷眼相待。
「這位同學說得對。」冷天寒決定,該開始上課了。小竹的自我介紹稍稍滿足了他的好奇心——雖然她等于什麼都沒說,但至少他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現在我們開始上課吧!」
至此,她仍讓他感到困惑,不過困惑歸困惑,課還是要上的。
他相信,他一定會找出其中的緣由。
現在,該是讓課堂恢復平靜的時候了。
若說有什麼是冷天寒足以自豪的,那麼必定是他在上課時專心一致的表現,以及務求將自己所學、所知教授給每一個來上他課的人。
但這次,他必須說,他分心了。
而造成這結果的原因,則是坐在講台下的學生之一——而這個學生還是個年紀可能未滿二十的女孩。
沒錯,讓他分心的就是在進教室之初,便引起他注意的石小竹。
雖然他還是一如平常的講課、教學,但是他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神飄向她的身邊。
這情形就好比蜜蜂無法抗拒芳香正盛的花兒一般,無論距離有多遙遠,它始終知道自己的目標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