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就當我沒說好了。
他蠕動了下嘴皮,很覺難堪地低頭抓來香檳就喝。
X!這個男人擺明了瞧不起自己嘛,真可惡!
他忿忿然地乾了那杯酒,可韓紹元還是沒理他,他甚至懶得跟這種人打招呼,逕自攬過唐慈的肩便將她帶往大廳。
「……二少爺……」待他們走出張正的視線,唐慈立刻掙月兌韓紹元的手,並仰頭質問他。「二少爺!你究竟是怎麼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後者只冷冷地回道。
我?唐慈蹙眉,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跟那個姓張的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們?……我都說了是朋友啊!」
「朋友?」韓紹元諷刺地撇唇一笑。「真的那麼單純?我看你很喜歡他。」
聞言,唐慈臉色一變。
「你別亂說,張大哥他有女朋友的。」
「那又怎樣?有女朋友就不會三心二意、不會移情別戀?我看他也不像那種正人君子。」
「二少爺?!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唐慈抿著唇,不高興了,她看著韓紹元,覺得今晚的他特別陌生。「張大哥他不是這種人。」她握拳,眼中燃著小小的、憤怒的火苗。
「我不管他是怎樣的人,總之,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離他遠一點。」語畢,他冷冷地注視著她,那眸子恰恰和唐慈相反,冷得幾乎可以凍傷一個人的心髒。
是。
他要她怎麼做,她就得怎麼做,因為他是主人,而她只不過是依附在他腳下、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她哪有反抗的權力?
唐慈瞠著眼,緘默了。
這一刻,她終於深刻地體會到,身分上的差異是何等現實的一件事。這些年她生活得太無憂無慮、太醉生夢死了,所以不知不覺地,就忘了她原本的身分,忘記她也只不過是韓紹元從路邊撿來的窮孩子。
從來,她都只是個下等人。
而這樣的她,怎麼會蠢到以為自己可以高攀他……
她默默地垂下眼廉,握成拳的小手也慢慢松開來。
「你听到我說的話嗎?」韓紹元問。
「二少爺,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唐慈回道,那喪氣的模樣,看在韓紹元的眼中卻是無比刺眼。
她服從了他,可是他卻感受不到一絲勝利的喜悅,他的心更煩躁了。
他不明白,不明白唐慈心里頭究竟在想什麼?他以為自己已經夠了解她了,但顯然事實並非如此。
這十年來,他教養她,給她衣食無缺的生活,還為她做了許多原本不該由他來做的事情……這一切的一切,對她來說難道都沒有意義嗎?
為什麼,只為了一個張正,她就可以反抗他,甚至用那種怨忿的眼神看著他?
韓紹元沈默了,他很失望,甚至感到心灰意冷。
宴會還在持續進行著,現場的樂隊奏著輕快的歌曲,周遭的氣氛愉悅且熱絡,可唐慈和韓紹元之間的溫度,卻蕩到了最低點。
晚宴主辦人劉老板原本還周旋在賓客之間,一看見他們,當下又帶著寶貝女兒走上前來--
「韓老板,怎麼不見你們用餐呢?是餐點不合您的口味嗎?如果是這樣,我馬上請廚子再多準備幾道菜。」
「別麻煩,劉老板,我們要先告辭了。」韓紹元盡量維持禮貌地說道。
「你要走了?晚宴才剛開始呀!」訝叫的人是劉老板的女兒。她穿著性感的黑色露背絲絨晚禮服,裙擺開了一個高衩,一路開到大腿側,她艷紅豐滿的唇噘著,水汪汪的大眼極盡嫵媚地瞅著韓紹元。
她喜歡他,而且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慕之意。
唐慈看在眼里,只覺得很不是滋味。
雖然她早听說二少爺在外面有數不清的愛慕者,但听說歸听說,她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畢竟,二少爺從來也沒帶女人回家過,他最疼愛的,向來也只有她而已。
只是,如今她不敢這麼想了。
劉老板的千金不論長相或者身家背景,都是無可挑剔的,這樣貨真價實的一個「千金小姐」,全台灣又何只一個?她們……和二少爺才是匹配的吧?
她悄悄回頭,見韓紹元正對著劉家大小姐微笑,她的心頭不禁泛起一股酸意,很酸很酸,酸得她不得不收回視線。
她撇開頭,不想再看下去,也不去听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只知道,過了好一會兒,劉家父女慰留的戲碼終於告一段落,韓紹元向對方輕輕一欠身,然後他凜著臉,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與她一同離開了劉宅。
「我要請假。」
在回程的車上,唐慈對韓紹元提出要求。
這是十年來,她頭一回興起離開韓家的念頭,此刻的她,迫切地需要外頭新鮮的空氣。
韓紹元覷了她一眼,他木然的臉上毫無表情--
「你說什麼?」
「我已經為韓家工作了十年,我想,我有權利要求休假。」她看著他的眼楮,鼓起勇氣說道。
她想趁著休假回家看一看,順便,整理自己的心情。
韓紹元看著她,沈默了很久很久,然後才緩緩地開了口--
「原來你把韓家的一切當成工作?」
什……什麼?
「不是這樣的!」唐慈瞠著眼,被他突如其來的注解給駭住。
她沒有這個意思,她在韓家的每一天都很快樂,也很滿足……是在今天,知道她在他心目中所扮演的角色,又看見劉家小姐之後,她才想要暫時擺月兌這一切。
她沒忘記二少爺的栽培,更感激韓家上下每一個人對她的照顧,她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她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是韓家的主人,打從她進韓家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認定自己是來工作的,照顧大少爺,並換取在韓家安身的機會。
她絕不像他口中所說,是那種無情的人呀!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我已經好久沒回家了,我想……」
「隨便你。」韓紹元驀地打斷她的話。「你想休假就休假,愛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著一一跟我報備。」語畢,他抿唇,看向窗外。
他想他已經知道唐慈要去哪里。
她要去見張正,回家只是一個藉口罷了,她的目的是要去跟那個男人幽會。
他沈著臉,為她的不自愛而感到怒火中燒。
罷了!
他不想管她了。管她要去跟誰約會,管她要怎樣自甘墮落,那都是她自找的!而他,決定冷眼旁觀。
車子在黑夜中飛馳,路燈斷斷續續亮著他冷峻的臉龐,他的眼中有一抹孤寂,那孤寂埋得很深很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回到家之後,唐慈一言不發地便回到自己臥房,她甚至連禮服都沒月兌,便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開始整理行囊。
她拿出疊在五斗櫃里的內衣內褲,又打開衣櫥,將里頭她最喜歡的幾件冬衣及手套、圍巾統統拿出來,擺在床上。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韓家了,或許兩天,或許一個禮拜,也或許一個月、半年……她不知道。
唯一能確定的是,無論她要離開多久,二少爺都不會在乎了。
深吸口氣,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動手開始將衣服疊進行李箱。
夜,愈來愈深了,窗外寒風呼嘯。
唐慈一邊收拾,一邊考慮著是否該請司機連夜送她回三重的家?因為,她知道每過一分鐘,她不舍的情緒便會多加一些。
要走,就趁今晚吧!
打定主意後,她便要撥電話給住在一樓後面佣人房里的司機,她走到化妝台前面,拿出包包里的手機,接著,她的表情呆滯了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