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從遠方傳來,也像是從耳邊突然出現,有一種痛苦難當的低鳴不停地傳進耳里,絕望地呼喚著他。
是誰?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冷銀的光芒冷不防地閃進眼里,快速地劃破黑眸里的沉靜。然後一陣雷鳴又從遠方傳來,耳邊又響起那近乎絕望痛苦的低鳴。
側耳聆听一會兒,向樽日揍地眸光一轉,望向靜壇苑的方向。
白雲!
沒有遲疑,向樽日的身影當下消失在寒冷灌穿的窗前。
***
靜壇苑里——
斷弦的琴、凌亂的桌椅、殘破的竹簾和面色慘白、眼角淌淚的蜷曲人影,當向樽日踏進亭閣里,這怵目驚心的一幕剎那刺進眼里。
「白雲!」在閃電還來不及消失前,向樽日一個劍步快速向前,將蜷曲在地上、幾乎沒有意識的白雲抱進懷里,然而就在那一刻,掌間、懷里感受到的寒冷立刻讓向樽日面色一驚。
快速伸出手覆在白雲的鼻問,冷冷的氣息和著寒冷的體溫,像是根本感受不到!
沒有絲毫猶豫,向樽日立刻抱起白雲飛躍進不遠處的檀樓里。
拿出兩條厚被,緊緊裹住冰冷的身體,生起床榻下的爐火,點亮桌上蠟燭,很快地,室內開始溫暖起來,回頭看了眼床榻上緊閉眼瞼的人兒,向樽日雙拳一握,立刻奔到門外。
「來人!快來人哪!」聲若宏鐘的大喊蓋過雨聲,驚醒苑外沉睡中的每一個人。
奴僕魚貫地快速涌進靜壇苑里,而黃總管是最先抵達的人。
「爺……爺,發生了什麼——」黃總管面色緊張地推開檀樓的門扉,然而詢問的話語卻凝結在床榻上那張面無血色的面容上。「啊!白公——」
「快去請胡大夫過來!」
「是!小的立刻去辦!」不敢遲疑,才要踏進門檻的腳立刻縮回,轉身就朝後頭接近的人喊道︰「快去將胡大夫請來,速度要快!」
「是!」
「熱水,你去燒一桶熱水!快!」前一個奴僕才正要轉身,向樽日就突然出現在黃總管的身邊,捉住隨後而至的婢女命令道。
「爺,白公子怎麼會……會這樣?」待向樽日回了房,沒再吩咐要事後,黃總管才敢開口詢問狀況。
沒有回答,向樽日反倒是語中帶怒的問︰「為何今日靜壇苑里沒有人伺候?」他沒有忽略人都是從苑外涌進的。
雖被向樽日明顯的怒氣嚇得心驚,但黃總管還是強自鎮定的回答︰「那是因為白公子說今日一整天要練琴,不要人打擾,所以吩咐小的把苑里的奴僕全部遣走,還特地交代不準任何人踏進靜壇苑。」
「練琴?」
「是,公子是這麼說的。」黃總管把頭壓得低低地。
他想起那張被推歪且斷了弦的琴,以他的琴藝還需要練嗎?他在隱瞞什麼?
黑眸低垂,凝視著身旁面色依舊慘白的人兒,忍不住心中不斷高張的慌張,向樽日又伸手探了下白雲的鼻息,直到確定他還呼吸著,才敢收回手。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門外驀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喚聲。
「快快快!快把大夫請進來。」黃總管快速地開了門。
「侯爺。」胡大夫就要行禮,卻被向樽日制止。
「免禮,直接診脈,快!」向來沉穩的低沉嗓音里有著不容忽視的著急,听得胡大夫也不敢有任何躊躇,立刻向前診脈。
手才觸到白雲的腕間,胡大夫立刻愀然變色,一直靜候在一旁的向樽日見狀,不禁擔心地開口︰「如何?」
「亂,全都亂了……」
「什麼意思?」
「侯爺是否還記得我說過這位公子體內有毒?」手里依舊診著脈,胡大夫的眼楮卻觀察著白雲的臉色。
「我記得。」
臂察一會兒,胡大夫才抬頭回答︰「公子是毒發了。」
「怎麼會?他會武功,理應可用內功自行——」
「這次不行,因為除了梵天紅,白公子的體內……其實還有另一種毒哪!當初……是我誤診了!」胡大夫一臉羞愧。
「怎麼可能?那是哪一種毒?」向樽日大駭。
「不曉得,沒見過,請……請侯爺恕罪!」
「沒見過……那能救嗎?」向樽日抱著微渺的希望顫聲問。
「小的無能,請侯爺饒恕。」胡大夫低頭告饒。
「怎麼會……」向樽日幾乎是青白著臉坐回到白雲的身邊,黑眸里溢著不自覺的心疼看著緊閉雙眼的白雲。
即使床下生了爐火,身上蓋了兩條厚被,可還是不見蒼白的容顏恢復血色。緩緩伸出手撫上雪色的臉頰,指心依然是一片驚人的冰冷。
到底是什麼毒?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他從來不說?
筆意遣散所有的奴僕不讓人發現自己毒發,又是為了什麼?
要不是自己突然感應到白雲在呼喚他,他是不是就任由自己昏倒在寒冷的亭閣里?
沉痛的閉上眼,這幾日的苦惱都不見了,現在心里發漲的都是疼惜輿心痛,這從來未有的情緒全是因為身旁不再微笑的容顏。
「侯爺……」沉默許久的胡大夫訥訥地開了口,「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向樽日沒說話,只是輕輕頷首來做表示。
「這位公子體內的毒似乎……」語氣遲疑了一會兒,又偷偷抬眸瞧了眼向樽日,胡大夫才又說道︰「公子體內的毒似乎跟侯爺體內的毒有些類似。」
「什麼?!」若說白雲體內有兩種毒是個令人吃驚的消息,那現在胡大夫說的話便是一記轟天雷,轟得向樽日臉色大變。
「很像,真的很像哪,脈象雖然亂七八糟,但隱約感覺得到那暗暗浮動的毒,雖然是相反的陰寒,但那脈象……應該沒有錯。」
「怎麼會……怎麼會?」黑眸緊緊地鎮住白雲,不敢相信剛剛听到的話。
如果胡大夫說的是真的,那逼人發狂的痛苦白雲也暗自嘗過了?他這樣子有多久了?答案他不敢想,只是顫抖地不斷撫著雪白的臉頰。
「到底……你到底是誰?怎麼會……」
「大哥!」房內突然奔進兩抹人影,兩人表情皆是擔心。
「大哥,听說白雲——」向蕖月首先開口,然而話還沒說完,眼前的景象便說明一切。「天哪!白雲怎麼了?臉色怎麼會這麼……」根本說不出口,因為白雲的臉色幾乎是死人才會有的慘白。
一旁的向槐天也看到了,心中一陣驚駭。看了眼一旁垂首的胡大夫,向槐天知道診脈已有了結果。
「大哥,白雲怎麼了?」雖然不曉得答案,但看向來不太彰顯情緒的大哥表情凝重,向槐天也曉得情況很糟糕。
沉默了一會兒,向樽日才掀起嘴唇,「毒發。」
「毒?不是說可以自行運氣……」向槐天有了向樽日先前的疑問。
「不行,這種毒不行。」愈發確定胡大夫的話,因為就連他也無法抵抗那種毒哪!雖然不會死,卻是比死還痛苦的折磨。
「這種毒?梵天紅嗎?」向槐天迷糊了。
搖搖頭,向樽日示意一旁的胡大夫將所有的事情交代一遍,包括他那驚人的發現。
當胡大夫把所有的事敘述過後,壇樓整整有一刻鐘是陷入靜默的。
「大哥……」打破沉默的是向蕖月。「胡大夫說的話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他無法下斷語,但他卻清楚胡大夫是宮廷內百年難得一見的御醫,他的診斷從沒出過錯。
「他……到底是誰?」姑且無論是真是假,身上有能讓胡大夫束手無策的毒,白雲的身分問題已像迷霧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向槐天這一問,問出所有人的疑惑了。
沒有人有答案,壇苑又是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