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屋頂上亂飛的事。」白袍男子——單府的主人單霽澈——把筆移到硯台蘸墨,乘機瞥了眼跟他裝傻的弟弟單霨灝。
「哎呀!大哥真討厭,這種小事都知道,你是不是躲在暗處偷看人家?」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單霨灝眼神曖昧的看著兄長。
「少顧左右而言他,解釋。」落下最後一筆,單霽澈將帳本合上,連同一旁兩本厚重的帳本放回身後的書櫃里。
就知道裝瘋賣傻沒有用,唉!
「呃……關於我在屋頂上飛的事我可以解釋。」單霨灝抓著頭發,眼珠子瞟來瞟去,試圖想出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
「我在听。」單霽澈專注地看著他,笑得一臉溫和。
「因為……呃……因為昨晚我……」瞥見兄長的笑容,他迅速放下葡萄,端正坐好。
溫和的笑容,和煦的雙眼,愉悅的笑弧,分開來怎麼看都是這麼的溫暖,怎麼在大哥的臉上就成了陰森恐怖?
是他作賊心虛的錯覺吧?
單霨灝乾笑兩聲,看來這次非得找個好理由搪塞,否則後果會很難看。
「因為什麼?」單霽澈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答案,還是一臉溫和的笑。
「因為……因為昨晚我回來的時候,宅里已經熄燈了,我怕黑漆漆的會迷路,所以在屋頂上找方向。」
「原來如此。」他微笑的點點頭,「在黑夜的皇宮內苑來去自如,但在自個家中卻認不得方向,你認路的本領還真讓人訝異啊。」
「呃……是啊。」一抹牽強的乾笑浮現單霨灝臉上,「寬闊復雜的地方我比較認得路,小一點的我就找不著方向,我也感到挺困擾的。」
單霽澈揚揚眉,似笑非笑地瞅著弟弟,「我看不只困擾還挺糟糕的,宅里那三只才五個月大的小黃貓閉著眼楮都找得到廚房,你這個在這里住了二十三年的人,卻還搞不清楚東西南北,連只小貓都不如,你說糟不糟糕?」
哇!連家里有幾只小貓都知道,大哥不是忙到翻了嗎?怎麼神通廣大連這種事也知道?說不定總管都不知道呢。
扯起一抹苦笑,單霨灝訥訥的承認,「是挺糟糕的。」算了,被罵總比被罰好。
「既然承認自己很糟糕,那就多練習方向感,否則哪一天走錯路掉進湖里,小心沒人救。」拿起擱在一旁的瓖金蓮花杯,喝了口茶潤喉,然後單霽澈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袖,隨即站起身。
咦,就這麼走了?不追根究底?大哥什麼時候變這麼好說話了?
不對,一定有問題,得問個清楚才行。
「大哥,請問你剛剛的話有其他的意思嗎?」單霨灝連忙問道。
走到門邊的單霽澈停下腳步,轉過身,眼里溢滿柔和的關懷。「家里有假山、湖泊,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生危險,尤其像你晚上不睡覺又愛亂跑的人,更容易受傷,為了你著想,大哥建議你把宅里『走』個十圈,認認路順便記下哪里有危險,這三天入夜後,最好別亂跑,否則大哥會替你擔心。」
「十圈?」單霨灝吞了吞口水,單府大得不得了,每天走十圈,豈不是要把腳走斷才走得完?
「十圈。」他肯定的點點頭,「記得,每天都要走。」
「每天!」單霨灝俊臉一垮,他就知道事情哪那麼簡單就結束。「大哥,你的建議我可不可以听听就好?」禁足三天就夠悶了,還要走十圈,他還沒悶死前就先累死了。
「大哥是為你好,你可別辜負大哥一片好意。」
這話說得多好听啊!一片好意?呿,簡而言之,他就是得走。
大哥的缺點之一就是講話不直接。
「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但小弟最近身體微恙,恐怕無法『過度』勞累,你還是讓小弟在房里休養吧。」他賴到底了。
單霽澈上下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身體微恙?我瞧你氣色很好啊,尤其那張嘴說起話來靈活又清楚。不過你還是跟大哥說說你哪里不舒服,大哥開幾帖藥給你補補身體。」
「不了,待會我自己到藥鋪抓藥吃,不勞大哥費心。」單霨灝擺擺手道。
「是嗎?那你這半個月就在南苑好好休養吧,大哥有空的時候會去探望你的。」
「半個月?!不是三天嗎?」
「什麼三天?」
學他裝傻啊!單霨灝急道︰「禁足啊!你不是罰我禁足三天,什麼時候變成半個月廠?」
「禁足歸禁足,養病遍養病,你人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半個月。」做大夫的當然希望病人多休息,更何況是自己的親弟弟呢,就讓他好好地躺個十天半個月。
完了!瞧他把自己推到什麼地步?看著大哥嘴邊帶著奸詐的笑痕,單霨灝忍不住在心里哀號。
唉,他怎麼會這麼笨啊,現在坦承不知道還來得及不及?大哥應該會從寬懲罰吧。
「大哥……」單霨灝欲言又止。
「嗯?」
「我錯了。」還是認錯吧,大哥應該會看在他主動認錯的份上,減輕懲罰吧?
「你做錯什麼?」單霽澈依舊笑吟吟的。
「我錯了,不該半夜不睡覺跑出去玩。」低垂著頭,單霨灝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聲如蚊蚋的說。
「嗯哼。」單霽澈雙手環胸等待下文。
「我錯了,不該偷懶用輕功飛到房里。」
「然後?」
抬頭覷了大哥一眼,他繼續招供,「我錯了,不該仗著半夜人都睡著了就穿白衣亂飛,一下子嚇跑了十二名奴僕。」
單霽澈開口糾正,「是十五名,一個時辰前又走了三名,其中還包括我的貼身小廝。」
唉,不過差了三位,干嘛那麼計較?大哥的缺點之二就是太過斤斤計較,愛吹毛求疵。
「少在心里偷偷罵我,不快點招供,你犯的罪我就一條一條跟你算個清楚,不準反駁、不準上訴、不準翻案!」單霽澈慢條斯理地說,語氣里有明顯的威脅。
聞言,單霨灝雖是在心里偷罵,還是嚇了一跳。
大哥真是太恐怖了,只消一眼,就知道他在心里偷罵他,看來以後還是在大哥背後罵他,以免被他發現,也不用像現在一樣,明明心里很不高興,卻還要裝笑臉說反話。
「還罵?你真的想被我禁足一個月?」單霽澈瞪他一眼,才警告過的,馬上就故態復萌地偷罵他,禁足半個月的懲罰似乎還不能讓他反省,那就改為一個月吧,好讓他修身養性。
一個月?!單霨灝臉色大變,「我不敢了!」
「那還不趕快『用嘴巴』反省。」
「是。」單霨瀕恭恭敬敬的說︰「我錯了,不該在心里偷罵大哥。我錯了,不該犯了錯還不認錯。我錯了,不該說謊來掩飾罪行。我錯了,不該用身體不適當藉口規避責罰。我錯了,不該一錯再錯,屢勸不听,『又』嚇走了一大群的奴僕。」
單霽澈揚唇一笑,「呵呵,你這張嘴愛說謊,但又最誠實。」
還不都是被你逼出來的,單霨灝沒好氣的在心里嘀咕。
「坦白從寬,但該罰的還是要罰。」單霽澈推門步下樓梯,走出皓霽樓。
單霨灝識相的跟在後頭,垂首等待責罰。
「看在你誠實認錯的份上,我就不罰你走十圈,但禁足三天還是得罰。」
「我知道了。」
「另外……」停下腳步,單霽澈轉身看著弟弟,月光下,寬松的巾帶隨風飄蕩。襯得他俊逸高雅、氣質如仙。
「什麼?」
「解禁後,限你三天內把十五名奴僕的空缺補回來,否則他們的工作就由你來做。」單府在外頭已是「鬼」名遠播,方圓百里怕是沒人敢進單府工作,只能到外地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