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季彌誠心誠意的道歉,因為她說的並沒有錯,如果只是因為歡迎她的到訪,就擅自改變菜單或是食材,對相信她的讀者來說,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你並沒有惹惱我。」見他如此有禮,齊絮飛反而覺得不好意思。「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
騙人,他已經惹惱她了。偏偏他的態度又那麼好,教人不道歉都不行……
「妳並不常跟人道歉,是嗎?」看她一副欲言又止、極端難為情的模樣,馬季彌免不了揚高嘴角地說。
「我……」她的臉更紅了。「我才不需要跟你道歉,本來就是你自己不專業。」怪不得她無禮。
她的下巴抬得很高,表情很堅決,要不是她兩邊的臉頰過紅,極可能說服他;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理虧,只可惜……
「再來點湯如何?」他既不點破她的尷尬,也不與她爭辯,只是巧妙的繞個彎,導回主題。
齊絮飛只得僵硬的點點頭,勉強算是同意他的提議。
馬季彌一面端起酒杯喝酒,一面按下呼叫鈴,通知門外的服務生上第二道菜。而與他迎面而坐的齊絮飛,只能也跟著拿起酒杯,悶悶地想道──
這個天殺的男人,好象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一樣,著實令人生氣。
齊絮飛小口小口地啜著酒,有種未戰先敗的挫折感。這時侍者將套餐中極為重要的湯品端上桌,齊絮飛立刻就被吸引。
侍者端進來的,是一道清爽的冷湯。不過吸引她的,不只是香味四溢的佳肴,更是裝盛的容器,造型非常高雅。
「這道湯的正確名稱是『冷牛清湯配魚子醬與鮮干貝』。」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盛湯的容器,坐在她對面的馬季彌就忙著開口介紹桌上的餐點,害她不得不把注意力轉回到食物上。
「這是一道冷湯,搭配魚子醬和新鮮的干貝一起食用,希望妳會喜歡這道餐點。」
呈現在齊絮飛眼前的,是一盅冷湯。雕花精美的銀制容器中,裝滿了濃郁的清湯,容器的最頂端,放著兩片新鮮干貝和些許的魚子醬,再佐以幾根細蔥,視覺效果非常出色。
齊絮飛先拿起叉子,叉了一片干貝放入口中,對于它的鮮度和嚼勁兒贊賞不已。隨後又拿起湯匙,勺了些魚子醬品嘗,一樣對它的美味留下深刻的印象,忍不住出口諷刺。
「想必這魚子醬,也是為我特別準備的嘍?」她像抓到他小辮子的青天大老爺般洋洋得意,看得馬季彌直想笑。
「不,這是平時的口味。」他盡可能忍住笑意。「我們平時就是選用最上等的『伊朗鱘魚子醬』做這道湯,並沒有為今晚而特別費心。」
也就是說,她多慮了。之前的松露,是他一個不小心獻錯了殷勤。聰明如他,絕不會重復前面的錯誤,反倒她自己才該謹慎,不要重蹈覆轍。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謝你的解釋。」齊絮飛幾乎咬斷牙根,才硬著頭皮跟他道謝。其實她最想做的是當場撕破他的臉,這個騙子!
「我的榮幸,Phoebe。」相反地,他的心情卻出奇得好,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再敗一回。
齊絮飛向來自認為聰明,可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的聰明一踫上他的機智,便完全亂了譜,她的頑固也是。
「讓我們上最後一道主菜如何?」看穿她並沒有放多少心思在工作上,馬季彌干脆直接進入最後一道程序,減輕她的痛苦。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向妳推薦今晚的重頭戲,我相信妳一定會喜歡它的味道。」
很顯然地,他對自己餐廳大廚的手藝很有信心,說法也由「希望」轉變為「相信」。齊絮飛不禁暗暗嘆一口氣,這個男人,真的是越來越討厭了。
「我很期待。」雖厭惡,她還是得稍稍表現出風度,假裝對他的提議很有興趣。
馬季彌面帶微笑的按下呼叫鈴,通知侍者上最後一道菜,不久侍者就把主菜端進來,齊絮飛只得拿起刀叉,隨便切了一口魚肉放進嘴里。
討厭歸討厭,還是得工作……
幾乎是在咀嚼的第一時間,齊絮飛便停止了抱怨,驚訝不已地瞪大眼楮。
「味道還不錯吧?」馬季彌看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成功了。至少他成功地讓她住嘴,不再炮火連連。
「何只不錯,簡直是人間美味,我一定要會見大廚。」身為美食旅游節目的主持人,齊絮飛多得是機會接觸各地的美食。但說句實話,要讓她驚艷到非見大廚不可的機會,還真是不多哩,今晚算是特例。
可惜主人不賞臉。
「謝謝妳,Phoebe。」馬季彌極有技巧的推辭。「不過Tom今晚恐怕不方便走出廚房,無論如何我代替他向妳致謝,謝謝妳對他的賞識。」
從頭到尾,馬季彌的外交辭令就演練得完美無缺,差點沒氣壞齊絮飛。
「真可惜,我才剛想請教他這道菜的做法而已。」她實在很想拿起盤子從他的頭上砸下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陪著他練習社交禮儀。
「這點我倒是可以幫得上忙。」馬季彌禮貌的說。「我剛好知道這道菜的做法,可以不必麻煩到大廚。」他就很好用了。
「你?」齊絮飛懷疑的看著他,壓根兒不信他真的會。
「就是我。」多疑的女人,看他帶給她什麼樣的驚喜。「這道菜的做法有些復雜,首先必須準備好材料。」他將多達十幾種的食材和調味料一項不漏的說出來。「接下來第一道手續是先把鱸魚醬、蛋白、鮮女乃油置于鋼盆內,隔著冰水打成醬狀成為菠菜魚餡,然後接著……」
馬季彌滔滔不絕地陳述這道菜的做法。他今晚為她準備的主菜,正式名稱為「蒸龍利魚佐香檳海膽調味汁」,名字很長,做法也跟名字一樣復雜,他卻能將長達十幾道的手續,一道一道說明清楚,真的很不簡單。
面對這意外的場面,齊絮飛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她還以為……
「妳以為我只是一個僥幸繼承家業的公子哥,沒有任何真才實學,對不對?」
這原本是存在于齊絮飛內心的疑問,卻突然被馬季彌一語道破,讓她好生尷尬,但又提不出話反駁,因為她就是這麼想。
「沒關系,這不是妳的錯。」馬季彌笑呵呵。「我的外表確實容易引起這樣的錯覺,以後妳就會慢慢了解。」
他說得好象他們還有許多時間相處一樣,齊絮飛不由得提出反駁。
「別忘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回紐約,恐怕沒有多余的時間『多了解你』。」她故意提起這個事實,意圖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那真是太遺憾了。」他也不嘗試跨越,因為他對她有更好的打算,事情恐怕無法如她預期那樣順利進行。
馬季彌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齊絮飛總覺得自己掉入了陷阱;雖然他什麼事都沒有做。
「最後一道甜點,肯定不會教妳失望。」
齊絮飛還在猜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馬季彌已經伸手按下呼叫鈴,侍者馬上端著甜點進來。
「是焦糖布丁!」
每個人都有弱點,齊絮飛的弱點便是焦糖布丁。她可以為了吃一個好吃的焦糖布丁,開好幾個鐘頭的車,就為了那入口時綿密的觸感,堪稱一種享受。
「我就知道妳會喜歡。」光看她如同孩子般興奮的表情,馬季彌便知道他的苦心沒有白費。
而一心一意盯著布丁的齊絮飛,不曉得他打哪得到的訊息,知道她喜歡吃焦糖布丁。不過她不在意,因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布丁吸引,迫不及待的想將它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