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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好心疼 第6頁

作者︰佟月

也或許是因為戚二那張棺材臉,她早也看、晚也看,已經習慣了吧。

「大王,呈玉公主來了。」簾幕後頭,宮人這樣輕聲說著。

「快。」一個低沉的聲音有些急促地喚著。「帶進來、帶進來。」

兩名宮女輕拂開簾幕,低頭立于兩旁。

馮羿側過身,朝常姮抬手示意她先走,在她緩緩走到他前方時,他輕搭住她的肩與她並行,也順勢擋住苞在後頭的戚承賦,並且作了決定︰這個公主侍從,說什麼也得換掉,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很糟糕!

戚承賦頓了下,嘴角略揚,拉遠了距離讓這位太子爺「安心」。

榻上,訟卿王在宮人的攙扶下坐了起來,那雙失去神采的眼楮牢牢地盯著朝他走去的常姮,他朝她伸出手,雙唇顫抖著輕抽了口氣。「是、是姮兒嗎?」

常姮抿了下唇,微不可察地嘆了聲,喚道︰「父王。」

「讓父王看看你。」訟卿王的手依然抬著,急切地道。

常姮碎步向前,蹲跪在訟卿王的腿邊,仰首瞧他。

她只記得父王有著大胡子,總是笑呵呵地,卻不記得他有這樣的老態與病容。

這人,命人將她送出宮,幸好有老臣不忍心讓她吃苦,收留了她,否則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人,十多年來對她不聞不問。

但這人,也曾經很疼她……

訟卿王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陣。「怎麼說呢……看著你,讓我想起你母後,你們有一樣的氣質,眉眼之間有相同的溫柔。」說著他便抬頭望向馮羿。「羿兒,你說是不是?」

馮羿輕輕點頭,視線也落在常姮身上,瞧得仔細。

十多年來,他早就將過去的那些歡樂時光埋葬了,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而他選擇遺忘的,其中當然包括了常姮的存在。

他克制自己不去想她過得好不好,不去想她被「放逐」、無親無故的會不會害怕寂寞……既然人心會變,那麼一時的掛懷萬千,又有何必要?

不過是加深痛苦罷了。

他看著眼楮有些濕潤的父親,眼神又蒙上一層霜。

「父王,您開心嗎?真正的開心嗎?」他曾經這樣問過。

「你問這是什麼蠢問題?一個男人坐擁榮華富貴與絕色美人,會不開心嗎?」

而這樣一個「開心」的男人終于在大病小病不斷、感到力不從心之後,想起自己造的孽,漸漸地後悔了,所以才一時興起,想讓扔在外頭的「女兒」回來吧?

案王將她召回,寵愛個幾年,不過是想讓自己的愧疚感不要這麼深。幾年以後難保不會又將這份愧疚、這份曾經的寵愛拋諸腦後。

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為,不全都是為了自己嗎……誰知道這副悲傷溫柔的表情之後,藏著怎樣的心思?

對于眼前的常姮,他雖然不想太過在意,但實在無法不替她感到悲哀。或許錯在他吧,一開始就不該將她抱回來的,不該把她牽扯進這一切……

「姮兒……」訟卿王拉著常姮的手,哽咽地嘆了聲。「當初不應該將你送出去的,真的不應該。可是父王那時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你……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張和你母後相似的面孔……」

「父王,我明白。」常姮輕聲打斷他,笑著道。

「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訟卿王表情哀慟,輕拍著常姮的手,有些艱難地道。

常姮依然微笑著,突然轉頭對馮羿道︰「王兄,您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吧?您不用理睬我,有戚二陪著,我不會迷路的。」

馮羿依舊維持著好看的微笑,只是稍頓了下,眼光瞥向一臉漠然的戚承賦。點點頭,向訟卿王行禮後往外走去,何方則緊跟在後。

「姮兒,還記得你母後的模樣嗎?」訟卿王虛弱的低沉聲音落在他們身後。

接著是常姮柔柔的聲音。「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母後好美,像仙女一樣……」

馮羿停下腳步,側首往後看去,看著已被簾幕遮住的一切,不禁有些恍神。

「太子爺?」一旁的何方喚道。

馮羿吁了口氣,繼續往前走,語氣不善地問道︰「那‘戚二’是呈玉公主什麼人,這樣跟進跟出的?」

「訟卿國哪個公主、郡主身旁沒有武功高強又英俊的侍從?」何方笑著回答,並不認為這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尤其像常姮這種長期待在宮外的公主,本該就有個陪她談談天、偶爾給她跑跑腿、能保護她、讓她依靠的男子。

「他叫戚承賦,多年前蒙呈玉公主搭救,之後就一直待在公主身邊伺候著。因為在家排行第二,公主便喊他戚二……」何方見馮羿不說話,又繼續解釋。「說是‘搭救」’其實不妥,听說那時候戚承賦甫離家,血氣方剛又愛逞凶斗狠,見人就挑釁、動不動招惹事端。一回他又在街上鬧事,把攤販的東西都砸了,恰巧呈玉公主經過,三兩句就勸住了他。他十分盡忠職守,公主有他守著,未嘗不是件好事。」

「只有操守不好的公主才會跟侍從如此嬉笑。」待她年紀大一些,就會把這男人當作情人對待吧?

其實單純只是因為戚承賦給他的感覺很不好,所以當馮羿初次見到這人,便莫名地感到不快。

「那是出嫁以前,咱訟卿國的規矩本就不如他國那樣繁瑣,女孩兒活潑大方是被允許的,不是嗎?」何方望著這會收起了笑容的馮羿,有些訝異太子爺竟如此在意此事。「若真要論起來,咱男人的操守不是更不好嗎?總是以傳宗接代為由,理直氣壯地享盡齊人之福……」

「何大人並沒有納妾。」馮羿突然憶起這個事實,緩緩地打斷他。

「老臣……沒那本事納妾。」何方笑著。

「何大人身體向來勇健,听聞尊夫人也十分地賢淑……難道您從沒動過納妾的念頭嗎?」

「是啊,雖然膝下無一兒半女,但老臣從未有此念頭。」

馮羿維持著那抹笑,繼續問道︰「那又是為什麼呢?是對尊夫人用情甚篤,不願意再讓其它女人介入你們之間,還是其它?」

「這……老臣與賤內的確是情投意合,但臣以為,就算娶了個合不來的妻,也不該納妾。一來,妻妾之間本就容易有摩擦,很難處理得當,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而納妾這事,就臣觀點,本就是件不合理的事。」

馮羿的笑容轉為些微的嘲諷,但不是針對何方。「曾經,也有對恩愛的夫妻,他們之間雖沒有任何山盟海誓,但沒有人質疑他們對彼此用情有多深,可這男人卻在妻子過世沒多久便投身女人堆中,樂不思蜀……」

何方豈會不明白太子為何這麼說,但既然太子沒有將話說明,他也不好點破,只是笑著道︰「喪失至親摯愛的疼痛,並非所有的人都能承受,有時不得不尋求其它管道發泄,紓解那些苦楚。」

「是這樣嗎?還是說……這世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情、沒有永恆的愛?」

這話問得露骨,何方不禁又頓了下,將這個問題丟還給太子。「臣以為,這見仁見智,每個人情況不同。」

馮羿點點頭,不認為這話題適合再延伸下去,但原本應該保持沉默的何方卻開口了,很輕很輕地道︰「太子您……不妨多和呈玉公主相處,她身上或許有您一直尋找的寧靜。」

馮羿沒有回話,也不知有沒有听進去,但何方依舊微笑著。

直至今日,他終于發現了太子不完美的一面、發現了他的一份擔憂——「不敢愛人」的惶恐。因為不想被傷害,也不希望傷害人,他替自己戴上了冷情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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