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來得及「呀」地一聲,便眼前一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向後摔去。
而令眾人更詫異的,是曹熾那抱摟住她、快速得令人無法反應的高大身影。
***
似乎听見了風聲。
不同于曼羅的溫柔,有些殘酷冷冽的,帶著樹葉的無情飄落……
很靜很靜……
夏允箏醒了,知道現下自己必定是在曹熾大王子的府中,卻仍闔著眼躺在床榻上,細細听著四周不熟悉的聲音,想要參透一些細微的感覺。
但沒多久她便放棄了……
這兒的感覺很空靈,無法察覺一絲混亂與特殊的氣息,恐怕是他府里最幽靜的一處。他或許是希望將她與世隔絕吧,這樣也好,省得煩心。
她輕輕地睜開眼,撐起沉重的身子,望著不大卻典雅的房間。
妝台鏡、刻有細致紋路的雕花衣櫃、幾只螺鈿圓漆盒……在陽光的洗禮下,映出些許飄渺的橘黃色。
她輕巧地下了床,風從後方吹來,吹動她未梳理的長發,她赤著腳站在窗邊,望著窗外小徑,其中有幾棵稀落的梅樹點綴著。遠方升起淡淡炊煙,像她身上那淡藍絲裙般地飄逸。
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她方才怎麼沒听見呢?那清響的聲音使她不自覺地揚起了輕松的笑容。
怎麼?她是這麼容易被取悅的人嗎?眼前的景致便讓她微笑了。
「公主,您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又眨了下眼,斂起眼底自在安然的笑意,她現在的身分在外人的眼中可是俘虜。雖然她知道他抓她回來,並不是打算羞辱她,但也應該表現出些微的哀怨,這樣對自己也比較好些。
她緩緩回頭,望了眼將膳食放在小桌上的白萱。「讓你擔心了。」
白萱將膳食擺妥後,拿了把木梳,有些遲疑地走到公主身邊,服侍她在妝台前坐下,開始幫她梳頭。看了下窗外如畫的景色,又望向銅鏡中的夏允箏,眼神中有些復雜的情緒。「公主,這‘默閣’……您覺得還行嗎?」
夏允箏微微皺了下眉,輕聲問道︰「默閣?」
「是,這小綁的名兒。」
她頓了下,又問︰「是……靜默的默?」
「是。」
夏允箏淡笑,攤開掌心,讓窗外的陽光落在小小的手掌中,在心中細細地念著這個名字。
難怪,這地方如此空靈,與她的氣息這般相融。
「公主……」白萱知道公主並不多話,但現下心中的不安讓她不禁再度開口。
「那曹熾大王子……想要拿您如何?」
她本以為那恐怖的男人只是霸道地強佔公主,但公主墜下馬時,他卻迅速地接住了公主,雖然從他的眼里很難察覺出有無擔憂之色,但是他那專注地審視著公主的眼神……
夏允箏淡笑了下。「男人奪取了女人,還能如何?」
「他是沒來看過您……不過,他對您不壞呀,甚至可說是非常特別呢,我听膳房里的奴僕們說,這府邸可從來沒有女子入住的哪,且默閣雖說不是大王子府中最寬敞的,卻是最寧靜、景致最幽美的,您生活上的用品也不缺,只是……」
「白萱。」夏允箏輕聲打斷她。「我們雖然流著曼羅的血液,但曼羅並沒有善待我,還拖累了你陪著我受罪,若我們在這里過得安穩,便寬心住下吧,這又有什麼不對?這並不代表我們背叛了曼羅。你就別心煩了。」
這不完全是她的想法,不過她知道白萱的心里正矛盾著,所以這般安慰她,希望她不會有背叛祖國的想法。
而她自己,不過是認命罷了,被哪個男人擄去,被安置在哪都是一樣的。
她只是比較幸運,遇上了王公貴族,能夠過著較好的生活。
她不會質疑他是否會善待她,她知道他們之間有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不單單是自己的美貌。
遇見他後,一些聲音會在她腦中響起,是他的聲音,說著莫名的內容,她知道那是他們之間牽系的秘密。或許那些聲音能夠成功地解釋她為什麼會遇見他,他為什麼選擇她。
忽然間,她成了這座府里的唯一,所有的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瞧她,想要明白她除了美貌以外,是否有其他原因打動了大王子的心。
但若說是著迷也說不通,大王子仍是處理著自己的公事,幾乎沒有來過位在後花園旁的默閣。
所謂的著迷,不應當是荒廢正事,沉溺在溫柔鄉之中,「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從春游夜專夜」的嗎?尤其是夏允箏這般令人屏息的美人。
難不成,大王子真是如此寡欲,把曼羅國的公主當作俘虜或是戰利品,找個別致的房間將她展示起來昭告眾人嗎?
還是,他們之間有什麼協議?
但是一個嬌弱而飄渺的公主能對大王子開出什麼條件?他們無法理解大王子的想法,也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觀察她,因為夏允箏總是待在房里,望著窗外,靜得像一抹幽魂。
而他們也不敢上她那兒打擾,說不定,她真是大王子最重視的人兒呢!
大家都在靜觀其變,若她能軟化大王子冷硬的心,那也是挺好的。
***
曹熾步下議事廳的台階,目光不自覺地瞥向府中最隱密的角落,那兒是她住的默閣。
自從那天將她抱回黑川城後,就再也沒瞧見過她,只知道她的瑣碎近況。
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對一個女子這樣異于以往的呵護,一定是對她動了真情。
他承認對他來說,她是特別的。畢竟她是第一個吸引他、引發他爭奪的女子。然而也就僅止于此了吧,他想要得到她,因此將她帶回來。
會有情嗎?
他本就是個冷情的人,沒有幾個人能使他在乎。而對于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又怎談得上情?
或許,在他慢慢了解她,確定她除了美貌以外,還有內心沉潛的氣質,他會願意付出一些感情……然而……
曹熾冷笑了一下。
對于未來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這幾日,他手邊忙于處理的事簡直多得不像話,實在也沒有多余的心思能夠放在她身上。
理所當然的,他的這些「公事」來自王的派給。
怎麼,他這個人就這麼令人畏懼嗎?連他想偷個閑,當個昏庸的王子也礙著陛下了?王不是希望自己別管事、不要有作為嗎?
那麼自從他攻下曼羅,舉國為之歡騰後,怎麼會無端生出這麼繁雜的事務來?哪邊江水潰堤、哪邊饑荒也得他來想辦法。
連一些應當由太子處置的事情也得由他來煩心。
「或許,王是要我甘願當一條狗,終生服侍太子。」他對身旁一位著藍衣的斯文男子說道,語氣充滿了嘲弄。
「臣也是如此認為。」身為幕僚的周肅回應著。「王認為那些事情不是您的能力所及,也不認為您具備多余的財力物力能夠解決,不妨就順著他,當個無能的黑川城執事。」
曹熾緊迫盯人的雙眸轉向他,揚起濃眉,有些不悅的。
要他枉顧百姓的死活?他雖沒有悲天憫人的胸懷,但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料。
周肅看出他眼中的意思,輕聲解釋道。「臣以為,事情還是要解決的,而您也絕對有那個能力,但您可以放出風聲,讓外界以為那一切皆是他人所為,您只是掛個名罷了,如此一來,便可以消弭王上對您的戒心。」
曹熾點了點頭,似乎對這提議頗為贊同,也似乎馬上想到了合適的人選。
周肅心知他所想到的對象,立刻搖頭出聲,態度強硬地反對。「任何人都行,就是王太子殿下不行。」不等曹熾回話,便繼續說道︰「您千萬記得,提高王太子殿下的聲望對您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