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央的男人向來霸道,習慣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下記號,不許他人隨意靠近踫觸。
這女人已經烙下曹熾的印記了,別人永遠踫不得。
「帶走。」他放開她,命令著副官。而後轉身,嘴角緩緩滑出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第二章
「公主,我們……被俘虜了嗎?」馬車里,白萱張望著四周,輕聲問道,臉上充滿了恐懼。
她理當要藏住懼意,安慰嚇壞的公主的。
但畢竟,她面對的,是個不尋常且不嬌柔的公主,她甚至在她的臉上瞧不出一絲絲的恐懼。
她所侍奉的公主殿下,一出生就被當作不祥之人的王女,如往常一般,臉龐依然是平靜的。
「或許吧。」夏允箏喃喃地回道,不怎麼在意地。
當然是被俘虜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們只能任人擺布了。
「您……害怕嗎?」白萱驚慌地問道,雖然自己內心恐懼得要命,卻仍希望能以一絲微薄的力量護著主子。
幸好,那個大王子允她跟著公主一道上路。
夏允箏皺了皺眉,琢磨著白萱的問題,覺得老是心神不寧,連專心說話都有些問題。「這……我也不知道。但放心,他們會善待我們的。」
她心中充滿困惑,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害怕,以為自己能泰然處之,但那個男人確實令她恐懼。
而面對他,誰又能不害怕呢?
她的手輕輕按壓著仍留有他炙熱氣息的唇,他的感覺好強烈、好深刻地烙在她的唇上,抹也抹不掉。
曹熾……她不相信有人在這個人面前,膽敢不俯首稱臣。
為什麼這一切並沒有按照她所預知的進行?
而接下來她應該怎麼做?她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
郁央的大軍停下了步伐。
已經進入郁央的國境,前頭是岔路,往東走,是首都鳳興城;往北行,則是黑川,曹熾王府的所在。
夏允箏抬手輕撥開馬車的竹簾,卻正巧對上了曹熾回眸的視線,心頭突地又是一震,跳得發疼的心震動著胸口,她輕輕地低喘了聲。
那陰鷙的眼神令她連移開視線的勇氣都沒有。
只是一瞬的對視,卻像對上烈火一般炙熱,毫不留情地燃著她的臉龐,留下一抹潮紅。
曹熾又瞧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冷臉听著一旁的將軍絮聒不停。
為何會望向她?他無法厘清。不知為何一下馬,便無法控制地回頭,對上了後頭那雙方才被他震住的眼眸。
但那眼神雖被震住了,卻不是害怕,比較像是……別不開眼,如同他一般。
他幾乎是強迫自己轉過頭別再看她。
眉目傳情嗎?他不禁冷笑一聲,嚇壞一旁仍在說服他的將軍。
「大王子……您真的不前往鳳興嗎?百姓都很期盼您的出現哪,咱們大敗曼羅的消息已傳回首都,百姓們皆自發地上街慶賀,況且王已命人設宴款待……」
「讓弟兄們去接受那份榮譽吧,我只負責帶兵打仗。享受榮譽或是領賞,並不在我的職責內。」他接過副官奉上的水,眼神指示地往後一瞥。
齊奧于是也給夏允箏遞上水止渴。
「可、可是……百姓們崇敬您呀,您就如同是郁央傳說中的武神,您的出現,可以讓百姓更加擁戴您呀。」
曹熾雖是郁央的大王子,但因其生母並非貴族,所以他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然而他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卻比當今王上還要崇高,即使他冷酷得令人畏懼。
他的睿智、他的驍勇善戰都是眾所皆知的。
王也因此畏懼他,怕他深得人心、掌握過多的兵權,甚至害怕他將封地黑川城治理得如此有條不紊,從原本一個蠻荒的偏遠小城蛻變成郁央第二繁華的城市。
王不斷地削弱曹熾的兵權,但每回對外爭戰時,卻還是得倚靠曹熾的謀略與領導,因為兵將們只服他。
曹熾冷眸一眯,瞥向將軍,輕聲地問著,帶有些嘲弄的。「我要人民的愛戴做什麼?讓王更有理由解決我?」
他清楚得很,只要王活著,自己就不會有安閑的日子可過。他不過是想要讓自己所掌管的城市繁榮,人民過著不愁吃穿的日子;他不過是體恤下屬、懂得帶兵打仗的道理,這種種的一切,別無私心,卻讓自己落了個意圖謀反的罪名。
要不是王喜愛對外擴張領土,亟需他的能力,或許他的人頭早就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而落了地。
現在的他,不需要百姓的愛戴,也不想要多余的權力。叛變嗎?不必了,他沒有那種心思。
有時他不禁想著,不如就當個悠悠哉哉的大王子吧,讓自己圖個輕松愉快的生活,何必勞心勞力地去為他人著想?有多少的民脂就恣意地刮,有多少的民膏就盡量地取。
要是能搞得四方怨聲載道,百姓苦不堪言,王或許還會對他的有失民心而感到安心一些呢。
「這……」將軍尷尬地頓住了,接不下話。
曼羅一戰,他們贏得輕松如意,全都歸功于大王子,若是由自己帶兵,恐怕得陷入苦戰。而這般功勛,怎好教他全攬在身上?
曹熾已顯得有些不耐,抬起手制止他。「別再說了,你快帶弟兄們上路吧,太陽就要下山了。」
接著轉身,緩步走向馬車處,打開車門,靜靜地瞧著如一縷幽魂般的夏允箏,反覆看著她的面容,似乎想要看透她靈魂深處,和自己相似的某一處。
搜尋的目光最終仍是落在她紫黑色的眸中,知道她一直盯著他瞧,竟感覺有些被取悅了。
「下車。」他輕聲地命令道,對她伸出手。
夏允箏將手搭上他的,像是一片花瓣熨上一塊烙鐵,她微微瑟縮了下,但還是將手交給他。
方才褪去的麻熱感如今又浮上了臉頰。
曹熾扶她下車,看著衣著單薄的她,問了句從沒由他口中說出的話。
「冷嗎?」
夏允箏望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淡笑了聲,專制的手指抹過她唇上的一抹蒼白,像是嘲弄她的故作堅強,抑或是有些微的疼惜。他解上酒紅色的披風,遞給她,依然是強勢的語氣。
「披上。」
夏允箏微低下頭,讓身後的白萱替她把披風披上。他們的身形懸殊,那披風將她嬌小的身軀幾乎全包裹住了,上頭屬于他的溫度以及霸氣,有著強烈的壓迫感。
「人少,不坐車了。」他示意齊奧牽來他的馬。「騎過馬嗎?」
她仍是搖頭。
「大王子,那麼屬下在此告辭。」將軍微微傾身,低著頭等候他的回應。
「快去吧。」曹熾一邊轉身說著,一邊將夏允箏抱上馬……
「大王子!使不得!」
四周的人皆驚惶地叫出聲,連曹熾也震了下,暗叫不妙。
他一時大意,竟忘了──這畜生只許他踫,別人可是騎不得的!他得快些抱她下馬,免得……
迅速回過頭,曹熾不禁同四周的下屬一般,愣住了。
那嬌小的女人安安穩穩地騎在馬背上,眨著透露出新奇的美麗眼眸,還有些好奇地想試著伸手撫模它。
而他那匹悍馬竟連氣都沒吐一下,連平日急躁的甩頭習慣也不見蹤影,溫馴地像頭羊兒,緩步地向前踏了幾步,便停了下來。
真是……不可思議。曹熾微微扯了下嘴角,剛才那一瞬間,他竟那般驚惶,這可是頭一遭。
夏允箏輕輕屏息著,柔荑輕滑過那匹馬的鬃毛。
你知曉烏騅馬對本王的重要性吧,但要知道,在本王心中,百匹的它都不及一個慧心的你呀……
不知從何而起的一句話迅速地在夏允箏心中揚起了一陣酸楚,胸口像插入了一把利刃,痛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