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對手抓到了我的把柄。」周依嬋簡單明了的說︰「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妨害到沈烈的權益。」
「我能問是什麼把柄嗎?」
周依嬋站了起來,她緩步的走向她辦公室的大窗前,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她應該從這里跳下去的,但是她偏偏沒有這種勇氣,她吃了那麼多的苦才有今天,就這麼放棄掉她不甘心。
潘憶敏就算是瞎了眼也感覺得出周依嬋內心的掙扎和苦處,她決定如果周依嬋自己不說,她絕不苦苦相逼,畢竟每個人都有些難言之隱。
時間一分分的流逝,她們沒有再開口,直到周依嬋忽然豁出去似的看著潘憶敏。
「是一件丑陋而且你料想不到的事。」
「依嬋姐!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不!我要說出來,說不定說出來之後我反而沒有負擔,反而可以活得更自在一些。」
潘憶敏點點頭,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我——」周依嬋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我曾經是個高級的應召女郎。」她終于還是說出口。
「什麼?」
「你不相信對不對?」周依嬋自我嘲弄的說︰「如果我有其他的選擇,我決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在孤兒院長大,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懂事以後我就知道我必須自食其力,念書要錢,住要錢,穿也要錢,什麼都要錢。」
「你可以半工半讀。」
「我也的確是半工半讀,我在速食店打過工,我替人看過小孩當保姆,我當過服務生,我在補習班也待過當班導師,我擺過地攤,我賣國保險,我做過很多很多的事,但都負擔不起我的一切開銷。」
潘憶敏一聲嘆氣。
「最後我下海了。」
「你沒有猶豫?」
「我猶豫了。」周依嬋說︰「那時我就是你這個年紀!二十歲,我也不想做這一行,生張熟魏,隨時怕自己會不會踫到一個變態的人,但是生活壓的我喘不過氣,我咬著牙也只有做了。」
「那時你應該還是學生。」
「對!我晚上才接客。」
「做了很久嗎?」潘憶敏難過的說。
「整整四年的大學生活,我念的又是私立的學校,直到我畢了業也存了一筆錢,我才開始月兌離應召女郎的行業,先進其他的律師事務所學,再慢慢的開始我自己的事務所。」
「一直沒有被人發現嗎?」
「沒有。」
「那這次又怎麼會被人抓到把柄?」
「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周依嬋落寞的說︰「‘欣荃’這次由英國請了個律師來,他不知道是從哪里挖到了這個秘密。」
「他很有把握,有證據嗎?」
「我想他不是在唬人。」
「所以你才決定放棄這個案子?」
「我不想他利用我的過去來混淆視听,你想法官和一般民眾對于一個當過應召女郎的律師會有何種觀感?」周依嬋則自己心知肚明。「我不希望明明沈烈可以勝訴的官司卻吃了敗仗。」
「不一定是你想的這種結果。」
「小潘!你還太年輕!」周依嬋看著她。「再十年你就知道我說的是對或錯。」
「一定有其他的辦法。」
「對!有其他的辦法,再找另一個更好的律師!」
「沈烈不會答應的。」
「那你就要勸他。」
「他並不在乎官司。」潘憶敏看著周依嬋問道︰「你介不介意他知道你的過去?」
周依嬋介意,她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她曾經當過應召女郎,她希望十年前的事只是一場夢,她不希望自己曾經因生活而操賤業的事被揭露,但是這一切都是事實。
「我可以編個理由騙沈烈。」
「你騙不了他的,小潘!」
「我很有說服力。」
「于事無補。」
「那——」潘憶敏希望周依嬋自己作決定。
「告訴他吧!我想這件事也守不住多久了。」
「沈烈可以花錢去堵住那個臭律師的嘴。」潘憶敏建議。「要不然來個以牙還牙,誰沒有過去?說不定他的過去比你的更糟、更不堪入耳,叫沈烈去查他的底,搞不好會讓他嚇得逃回英國去。」
「小潘!這解決不了問題。」
「那你要時時活在恐懼中。」
「所以我才說這件事被揭露了也好。」周依嬋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我以後再也不必提心吊膽,不必七上八下的過日子,一有攝影機就躲。」
潘憶敏也不知說什麼了。
「小潘!用你的方式和沈烈說吧!」
潘憶敏淡淡的一笑。
「你不會輕視我吧?」周依嬋擔心的一問。
「我潘憶敏如果是用這麼庸俗的心在交朋友的話,那我今天一個朋友都不會有。」潘憶敏一個保證的笑容,她走向周依嬋。「我並不贊成你當初選了那條路,但當時你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怪只能怪命運了。」
周依嬋一個值得安慰的表情。
「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和沈烈說,讓他去決定該怎麼做好了。」潘憶敏握著周依嬋的手。「不會有事的!」
◇◇◇
沈烈喝了一口潘憶敏泡的咖啡,盡避難喝得令他皺眉頭,但他還是不吭一句,他從來不批評潘憶敏弄得任何東西,了不起找個好理由戒掉咖啡。
「你問的如何了?」
潘憶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搖晃著手中的杯子,里面有半杯的可樂,她是個不怎麼喝咖啡的人。
「到底是什麼事?」
「依嬋姐拒絕這個案子的理由非常的合理。」
「怎麼合理法?」
「她被威脅,對方的律師用她不很名譽的過去威脅她。」潘憶敏平緩又沉重的語調。「接著你要問是什麼不名譽的過去?依嬋姐曾經是個高價的應召女郎。」
「周依嬋?」
「沒錯!」
「不可能!」
「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要拼到今天這樣的成就不是易事,沒有任何人幫她,她憑的是什麼!她靠的是什麼!」潘憶敏諒解而且接受的表情。「我很佩服她,她沒有因為當了應召女郎而墮落,反而更力爭上游,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她不凡。」
沈烈在震驚之余,也接受了潘憶敏的看法,難怪周依嬋不談戀愛,沒有異性的親密朋友。
「你打算怎麼辦?」
「對方真的知道周依嬋的過去?」
「應該不是唬人的!」
沈烈在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要給對方迎頭痛擊,又要保護周依嬋不要再因過去而受到不必要的傷害,不容易啊!
「沈烈!有沒有必要換律師?」
「我就怕對方會拿周依嬋當籌碼逼我和他們和解,所以可能還是由周依嬋來打這場闢司,與其逃避敵人,不如正面的面對敵人,殺他個措手不及。」
「依嬋姐不會肯的!」
「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
潘憶敏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可樂,感觸良深。「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幸運。」
「起碼你有一個健康又完整的家。」
「你呢?你肯談你的過去了嗎?」
沈烈一口喝干這非常難喝的咖啡,他面露猶豫之色,似乎不願和任何人談到這個話題,即使是潘憶敏,他回避著她探詢的視線。
「你還是不想說?!」
「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你忘的掉,今天就不會是這種反應,我真的想分擔你的苦痛。」周依嬋的事給了潘憶敏很大的刺激。「依嬋姐沒有人可以傾訴,但是你有我啊!」
他只是一個淡然的笑。
「我對你而言不重要嗎?」
「重要!」
「那麼就告訴我!」
「憶敏!別逼我!」他將咖啡杯一放。「我一直試圖忽略你的年輕、你的單純,不願把一些丑陋、骯髒、下流的事灌輸到你的腦海。我有我的過去、痛苦,我自己可以承受,不必再拖你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