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他帶著小凱拉到處走走,她也真是個容易取悅的孩子,跟在他旁邊漫無目的地參觀神社、在古街道閑逛,也不會嚷悶,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累了嗎?」嚴碩啜著清酒,問身旁的凱拉。
今天比平常早些回到旅館,便直接在這享用旅館理的懷石料理,一道道精致多變、琳瑯滿目的料理食材擺放在面前的小幾上,再度讓小女孩開心不已。
「不會!」凱拉笑著,咬了口手卷。
他沒再多問什麼,微微一笑,輕撫了下她的臉蛋。
突然間,外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卻末聞人語,想必又是哪個有錢人領了一班「家丁」出門吧?
說不定是……
嚴碩想到此,輕扯了下嘴角,望著窗外一株小櫻花樹,在微弱的昏黃燈光下緩緩落下花瓣,散盡無限柔媚……
「碩——」一聲急促的呼喚隨著紙門的開啟,打破這等靜謐。
嚴碩看著來人,微微笑了。還真準時啊!
「怎麼了?」嚴碩沒有抬眼,只是伸手拿了個酒杯,給氣急敗壞的泰倒杯清酒。
「泰叔叔,坐。」凱拉指著對面的位置,又端起人見人愛的笑容。
此刻的泰已經沒有心情逗凱拉玩了,但還是對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才克制地壓低聲音對嚴碩說︰「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從不招惹、盡量避開『南翔』的勢力嗎?可吉兒這一趟到東京,為何專找和『南翔』合作的企業洽談、故意去招惹『南翔』?而且還是以『晨』的名義?!你是糊涂啦!怎麼這般輕率?」
嚴碩看著難得失去貫常冷靜的泰,心情特好。「你擔心啊?」
他早就發現一向冷酷的泰在面對吉兒時,多了一份異常的關注,連對小凱拉也格外溫和。這也難怪,像吉兒這般處境可憐卻又堅強可人的女子,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的。
「我當然擔心,你讓吉兒這般干涉『南翔』的事,會讓她陷入危險的!最近『Testiny』的人已經盯上她,不需要再加上『南翔』吧?」
「哦?你是認為咱們斗不過『南翔』?」他故意問道。
「這……」泰遲疑了下。「你不應該讓吉兒冒險的!」
「既然如此擔心,那就由你代替她去談吧。」嚴碩笑著看向泰。
泰愣了下,有些警戒。「什麼意思?」
「你去東京代替吉兒,我現在需要她到這里陪我。前者是命令,後者是請求。」
泰擰著眉,一臉不解。「請她來陪你?」
「不,是『請你』答應我的請求,讓她來這里陪我。」他審視著泰的神情,眼底有深深的笑意。
泰像被拆穿謊言般地不自在起來,臉色沉了,但聰明地知道別再開尊口,免得落得欲蓋彌彭的後果。
「媽咪要過來嗎?」凱拉輕扯了下嚴碩的衣服問著。
「是啊。」
凱拉輕聲笑著,滿意地將注意力再放回她的晚餐上。
「還有——」泰開口了,換了個話題,卻仍是不滿與焦慮的語氣。「你出門不願意帶人就算了,為什麼還用Otisan集團總裁的名義訂房?這麼明目張膽很容易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抱歉。」
泰的話被一道禮貌的打擾聲打斷,紙門被拉了開來,一名服務生端著一瓶酒,步上榻榻米,跪坐下來,將酒擺放到嚴碩面前,有禮地道︰「嚴先生,這是隔壁房間的先生要送您的。」
嚴碩笑著拿起酒瓶,看了一眼因為听不懂日語而表情困惑的泰,目光落在木制托盤上一張方形紙上。
那張黑色的紙上,印著一對開展的銀色翅膀。
他點頭,示意服務生退下。
「誰送的?」泰一臉警覺地問道。
「一個大人物。」嚴碩站起身,將那張紙輕放到他面前,轉向一旁的凱拉。「我到隔壁去,你在這里陪泰叔叔。」
「好!」
「凱拉喜歡泰叔叔對不對?」他彎下腰,對她笑著,刻意瞥了泰一眼。
「對!」
「你再跟爸爸說一次︰為什麼?」
小天使有些靦腆地笑了。「因為泰叔叔喜歡媽咪!」
「哈、哈——」
嚴碩又朗聲笑了,隨即站起身,沒去看泰呆愣的表情,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拉開紙門走了出去。
第八章
雖說是「隔壁」房間,實際上還得經過一條長廊。
「南翔」當家出門時習慣帶大批人馬的傳聞果然是真的,嚴碩走來這一路上,都是「南翔」的人。
通過走道,映入眼簾的,是仿唐的庭園造景,耳邊有著清澈的流水聲,四周盡點著微亮的昏黃燈光,而「菊亭」正坐落在寬廣的水池邊,左側一排盛開的櫻花樹,飄蕩在微風中,在地上鋪上一層粉女敕的色彩;右側是一排楓樹,未至秋天,樹葉仍是青翠的綠,也是美麗的。
春天賞櫻,秋天賞楓,真好興致。
這家旅館是「南翔」名下的產業,主子前來,當然要住最好的房。
領路的人在紙門外輕輕通報一聲,待里頭一個低沉的嗓音應了後,便恭敬地將紙門拉開。
里頭一名嚴肅的中年男子坐在正對著紙門的位置,于是在開門的瞬間,他們便對上了目光。
這是嚴碩第一次見到朱雀翔本尊——苑曦的父親。
他衣著簡單,黑色的浴衣上有幾條銀色的橫紋,如同他方才送來的標志般俐落,這樣的男人,在自己這年紀時,便已是一個獨當一面且令人畏懼的組織首領。
嚴碩只是神色自然地與他對望著,而朱雀翔的眼光中還多了些審視,凌厲且不留情。五十多歲了,這個歲數對男人而言,或許已進入人生的沉澱期,但威嚴,卻是不減一分。
但嚴碩的從容氣度並沒有因對方的氣勢折損半分,這讓朱雀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激賞。
嚴碩敢如此與他對望,不怕他當然是原因之一,但朱雀翔又豈知道,嚴碩在他的氣質中找尋著自己熟悉的苑曦……
「請坐。」朱雀朗開口了,語氣中有掩飾不了的激賞。
嚴碩跪坐在椅墊上,眼光瞥了眼站在朱雀翔後頭仍認得他、且跟他擠眉弄眼的三胞胎兄弟,不禁疑惑他們跟朱雀翔透露了多少有關自己的事?還有,依他們這種不正經的性格,是怎麼在朱雀翔身邊活到現在的?
最後,他看向朱雀翔身旁的女子,一名神似宛曦的美婦,一樣的美麗,也同樣有著吸引人的懾人氣度。
「這是內人藍屏月。」朱雀翔介紹道,即使已相伴二十多年,他望向妻子的眼神依然是充滿眷戀的。
耳聞苑曦的母親在沒嫁給朱雀翔之前,是以男人的身分待在他身邊,朱雀翔起先不知情,卻仍被她深深吸引,完全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就算外傳他有斷袖之癖他依然故我……或許,在感情方面,苑是像她父親這般敢愛敢恨的。
「你好,我是『Otisan』的總裁,嚴碩。」他自我介紹道。
「你好。」
藍屏月對嚴碩微微一笑,又差點讓他亂了思緒。
苑曦的臉上也有著這般醉人的笑容……嚴碩頓時陷入熟悉又遙遠的記憶中。
「嚴先生也是白虎嘯的佷子。」朱雀翔又說道。
「哦?!」朱夫人的臉上有些微訝異,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些親切感。
嚴碩的反應倒是很平靜。
對于叔叔白虎嘯和朱雀翔是多年好友這件事,嚴碩是和宛曦分別後才知道的。也連帶知道其實那些「包養」宛曦的人,他們都是和朱雀翔認識了二十幾年的好兄弟,和宛曦就像是叔叔佷女一般親近,至于他們那段時間為何要「金援」苑曦,對嚴碩而言,事情都過去那麼久,其實也不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