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那是個家嗎?那不是家,那只是個落腳處,她沒有家啊。
「喂?」是小湄的聲音。
「小湄,」淇曼抹掉頰上濕濕的淚。「小湄,是我。」
「老天,淇曼!你跑到哪去了?你說你中午會回來吃飯,可是現在都快半夜,我擔心死了。」
她把淚咽回喉嚨。「我不知道已經這麼晚,我只知道天黑了,我又迷路……」
「淇曼,你沒事吧?」小湄在電話那一頭焦急地喊。
「我好累……」
懊死!她又哭了,她早就答應自己不哭的,她答應過自己好多次了!都是周太太害的!她割開了淇曼的傷口,還在傷口上抹鹽!
「你到底在哪里?」小湄著急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淚水模糊了她的眼楮,路燈變得好大好大。「我的車沒油了,我不記得我把車子丟在哪里……」
「淇曼,發生了什麼事?」
「我應該听你的話,我不應該去周家,我以為自己已經免疫了。可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小湄溫柔、清楚、緩慢地說︰「淇曼,我去接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馬上就到。」
「我不知道。」淇曼的心思全散了。
她想起一句名言︰生命是艱苦的,如果你不努力活就會死。
「淇曼,看看街牌,你的周圍有什麼建築?」小湄很有耐心地引導她。
她用袖子擦掉眼淚,報出了路名。「這里有很多辦公大樓……」她再擦掉眼淚。「前面有一家便利商店……」
「淇曼,掛電話後走進便利商店,我馬上就來接你。」
電話掛了,只剩下嗡嗡的聲音,她走過無人的停車場進入商店。
便利商店里的店員悠哉悠哉地將貨品上架、補齊,對她完全視若無睹。她買了一罐熱咖啡,轉身去看雜志架。
時間過得很慢,她差點以為小湄永遠也找不到她了。
突然,她听到車聲,她望向玻璃門外,一眼便看見了紅色敞篷BMW,跟著車里走出那個熟悉高大的身影。
她放下雜志,走出門,熱烈地投入他懷里。
「子銘!」她的淚再度狂泄。
「沒事了,淇曼。」子銘一把將她抱得緊緊的,似乎再也不願意放開。「你沒事了……有我在,沒有人會傷害你……」
「小湄……」
「她打電話給我的,我對這一帶比她熟。」
她把頭埋在他胸前,不想讓他看到哭腫的紅眼楮。「對不起……」
她知道了,當她打電話回家的時候,她其實就是想找子銘,可是她不知道他的電話,她在等小湄來接她的時候,心里也一直混淆著,心里一下子想著子銘馬上就來了,子銘一來她就安全了,一下子又想著子銘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
「為什麼道歉?」
「我……」
她累了,不想再假裝她不在乎子銘,不想再假裝他們之間沒什麼。
「我好想你……」她終于說出口。
子銘擁緊她,將自己的熱力傳遞給她。「淇曼,我們回家,我來帶你回家。」
「嗯。」她偎他更近。「回家。」
家,她到家了,她終于知道,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家,她的天堂——
第七章
回家的路上他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問她任何問題,一直到了熟悉的街道上,淇慢才發現他把車開得很慢。
「小湄告訴我你今天去找周邦彥。」他側頭深深地看她一眼,這才開口。「你想談談嗎?」
淇曼茫然地搖搖頭然後閉上眼楮,記憶必須鎖起來,因為踫了會痛,會好痛好痛,痛徹心扉。
「我們可以開收音機嗎?我想听音樂。」
子銘的手握住她要轉開收音機的手。「淇曼,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小湄打電話給我之後我都快瘋了,如果你不說出來,你永遠也好不了。」
「子銘。」她慢慢地喚他的名,知道他真的關心。
他的眼楮踫上她的,卻像怕看到她眼中濃濃的情意似地急忙看回路上。
「帶我回你家。」她的聲音好遠好遠。
他坐得直直的,她可以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突然一緊,他的一頭亂發沖淡了臉上僵直的線條,表情很難看。
「我不是英雄。,」他平靜地說。「如果你只是需要安慰,最好去找別人。」
「我不需要安慰,只是想讓腦子保持空白幾個小時。」她向他望去。
為什麼他咬著牙?為什麼他會有奇怪的表情和痛苦的神色?好像想把她用幾百層的拒馬隔開似的。
「你想忘記一切嗎?」
車子往前開,路燈繼續倒退,一明一暗的光線使得子銘的側面看起來變得好陌生。
「沒錯,」淇曼喃喃低語。「忘記一切。」
「淇曼?」他擔憂地望她一眼。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她轉頭看著窗外的柏油路面,逕自低語著。「沒有問題,沒有答案,天堂里一定干干淨淨的,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不需要這麼悲觀,」子銘給她一個苦笑。「這不像你。」
「子銘……」
「噓……」他在她耳邊對她輕聲細語地催眠。「別說了,什麼都不要想,我們就快到家了,閉上眼楮休息一下吧。」
他如她所願地打開了收音機,理查-克萊德門的鋼琴演奏曲輕柔地從音響里流瀉出來,充斥在整個車座里。
淇曼閉上了眼楮,利用這一份寧靜,平撫自己的情緒,也緊緊地把不好的回憶全部封鎖住。
一回到玻璃紅木屋,子銘也不招呼她,只是帶著無線電話走進廚房。淇曼站在窗邊眺望海上的夜色,心里猜想著他應該是要打電話給小湄報平安。
他的第一通電話的確是打到淇曼的小木屋,向小湄匆匆交代了幾句後,他打了第二通電話,直撥龍家大宅二樓,龍子俊書房里的分機。
「喂?」
「大哥。」龍子銘二話不說,直接表明了來意。「幫我安排一些事情。」
「干什麼?你把我這兒當黑社會的‘天誅幫’還是‘地滅堂’?」龍子俊還以為他是吃飽撐到或是閑得發慌,又想來找碴了。
「你的身份還需要我來定位嗎?」子銘的語調不同以往的嘻笑。
子俊听出了他語氣的不同,直覺地,他知道子銘一定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打電話來向他尋求支持。
「你需要什麼樣的協助?」他不急著問理由。
子銘毫不保留地說出自己的計劃。
「明天一早幫你安排好。」子俊答應道。
「謝了,老哥。」子銘說。「我欠你一次。」
子俊听完,沉默了半晌。「你會來找我調兵遣將,一定是件很大條的事嘍?」他以試探的口氣問道。
「不,不是什麼大條的事,但……」子銘冷笑一聲。「這是私人恩怨。」
他回到客廳之後,遞了一個馬克杯給淇曼。
「這是什麼?」她心不在焉地瞧了一眼。
他把她拉坐到沙發上,自己坐在她身邊。「熱巧克力,我相信你需要。」
淇曼皺眉看看杯子里的液體,她顫抖的手使杯里的液體晃得濺濕了她的手指。
「的確,我抖得好厲害。」
「沒事的,喝下去就好了。」他的聲音好輕好柔。
她望入他的眼楮,她的眼眶里有水,使她看不清他。她的嘴唇干得要裂開,她舌忝舌忝唇。「你不要我在這里,是不是?」
他眼楮里的火花一閃而逝。
「我去把客房準備好。」他轉開頭避開她的眼楮。
「為什麼不帶我回家?」她低聲問,覺得好尷尬。
他把雙手插進褲袋里,兩眼盯著天花板發呆。人雖然在她眼前,心卻不知飛向何處。她喝了一口熱巧克力,捧著馬克杯走回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