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
「確定。」她撿起手電筒往前走,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子銘跟著她,一手攬著她的肩給她精神上的支柱。她在開鎖的時候外面的人仍不耐煩地大聲咆哮——而且用字粗魯。
子銘輕柔地捏一下她肩膀,以資鼓勵。「我是不是應該打電話給我的堂哥,請他派一支特種部隊過來?」
淇曼輕咬著下唇,她很想笑,但此時實在不是大笑的好時機。她打開門,手電筒的光直射到門外的中年男子臉上。
「林先生,請進。」淇曼用喪氣的聲音說。「子銘,這是林木森先生——」答案揭曉。「他是我的房東。」
中年男子開始連珠炮似地發火。「羅小姐,你這個人未免太過分了,房租到期了還不搬出去,你把我這當成什麼了?」
「請听我解釋。」淇曼試圖插嘴。
「不用解釋,我們的租約只到昨天,你的房租也只付到昨天。」
「沒錯,」淇曼只好提高聲音。「但我房租只付到昨天是因為我本來預備要結婚,不是故意賴著不走。」
「結果呢?哼!」林木森像只恐龍般從鼻子里噴出氣來。「你發現這里是絕佳的蜜月套房?而且免費?他媽的,你把我當冤大頭?啊?」
「淇曼,打電話報警。」子銘冷冷地說了一句。
「報警?我才是那個想報警的人。」他們看見林木森的臉脹成豬肝色。「笑死人了,你們以為不開燈就可以瞞天過海嗎?休想!」
淇曼一手扶著快爆裂頭哀求。「林先生,拜托你冷靜一分鐘听我解釋……」
「我不想听,我現在要加收你的房租,然後,你跟你的老公馬上給我搬出去,否則我就報警。」林木森仍然得理不饒人地大叫。
子銘輕柔地把淇曼拉靠向自己,他直視著這個叫林木森的家伙,心里在盤算著自己應該狠狠揍他一頓,還是干脆用錢把他給活活砸死。
「快把這些東西清干淨。」林木森還在咆哮著。「我的新房客禮拜一要搬進來,我要你把這個地方整理得就像你剛搬進來時一樣,听見沒有?」
平常淇曼是很少哭的,但這兩天她流的淚已經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還多。像現在,她的淚水又威脅著要沖出眼眶,深深感到狼狽、無助又冤枉。她要怎麼解釋她在最後一分鐘臨時改變主意不結婚?她要怎麼解釋她現在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又要怎麼解釋她不是故意關燈,是因為電被切掉了。
罷了,看這樣子她只會越描越黑,要此刻正暴跳如雷的房東安靜下來听她解釋,那還不如現在就收拾細軟到海灘上露營省事。
就在這個時候,子銘決定接手。「淇曼,你何不到廚房去泡咖啡。」他握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把她往廚房的方向推。「我想和林木森先生聊一下。」
淇曼僵硬的身子不肯離開,也不知道子銘葫蘆里賣什麼藥。「我不會這種高難度的;沒有了電,什麼東西都不能動。」
「好吧,不要咖啡,去幫我倒一杯水,乖,去吧。」反正他就是存心趕她走。「小心點,慢慢走。」
「子銘……」她不能自己跑去避難,丟下他一個人面對這只暴龍。
「去,再見。」他又幫她轉回身面向廚房輕推她向前。
淇曼沒有想到,甚實自己這句話里的主角應該要對換——她不能丟下林木森一個人面對子銘這只「龍」。她嘆口氣走進廚房,卻只坐在餐桌邊拉長了耳朵傾听門口的一切動靜。
「你這家伙……」林木森搶先發難。
子銘一瞪眼,一副嚴肅不可侵犯的模樣。「林先生,不管你听不听我們的解釋,我都不想再听到你指責淇曼的不是。」
「你說什麼?」
起先林木森還吼了兩句,教淇曼心里害怕得不知所措,但接下來,一切就都安靜了,有人講話的聲音,可是聲調相當地平靜,沒有人拉著嗓子吼叫,也沒有人往牆上摔東西,淇曼不禁在心里頭犯嘀咕——這是哪門子的惡斗?
幾分鐘後,有人開前門的聲音,顯然是林木森離開了。
「吆!」無賴突然淒慘地雞貓子喊叫了一聲,嚇得淇曼從椅子上跳起來。
「抱歉,我踩到了它的尾巴。」子銘走進烏漆麻黑的廚房,一臉歉疚地說。「這麼暗我根本看不見。」
「你的夜間視力不是很好?」淇曼沒好氣地問。
「我討厭的東西就看不見。」他滿不在乎地道。
淇曼一方面為無賴心痛,一方面怨子銘接手幫她收拾爛攤子卻又不肯讓她在場,讓她有他和林木森串通好要謀害她的錯覺。她眼前又浮現明天的早報上寫道︰海邊小屋發現一具女尸,根據警方初步研判,歹徒是里應外合侵入的,而她忠心耿耿的貓先她一步被人亂腳踩死……
「你沒事了,」子銘來到她面前。「林木森答應讓你住到禮拜天,你可以有幾天的時間另外找房子。」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突然改變心意?」她好奇死了。
他長長地嘆氣,臉上的表情可以去演舞台劇。「會叫的狗不會咬人,我猜他這個人一定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告訴他我是個窮光蛋,所以你不願意嫁給我而去和一個有錢人結婚,結果卻在結婚當天被老公拋棄,他听完感動得差點哭了,還要我好好安慰你。」
「龍子銘先生。」她眯起眼楮看他。「如果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按住了她肩膀,半威脅半開玩笑地說︰「羅淇曼小姐,你有踐踏男人自尊心的嗜好嗎?好吧!我賄賂他滾開,你欠我五千塊。」
要是沒有子銘,她真不曉得自己會不會沮喪到跑去跳海。
瞧瞧她現在的狀況,沒有婚禮,沒有工作,沒有地方住、沒有電、沒有錢。只剩一只胖貓和五千塊的債務。
「子銘……」她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臉上的激情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安慰的微笑,一個好朋友的微笑,似乎在訴說著,一切盡在不言中。
「去找你的臘燭。」他突然說。「我要在我走之前把你的臘燭點燃。」
「你要走了?」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說這話的語氣太曖昧了。
「去拿臘燭。」子銘故意忽略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
淇曼決定今晚睡在沙發上,他幫她把一根臘燭點在浴室里,一根放在冰箱上面,並把手電筒塞進她手里。她躺了下來,看著他小心地把無賴抱進它的紙箱,模了模無賴的頭道晚安。
哼,他討厭貓才有鬼。淇曼在心里嘀咕。她想說些感謝的話,但聲音都梗在喉嚨里出不來,想到子銘要回家她便冷了起來。他真忍心把她一個人丟下?
他在後門面前停住腳轉身,燭光照出他柔和的臉部表情。
「如果我邀請你今天晚上到我家過夜,你會怎麼說?」
「不。」她的腦袋還沒來得及思考,嘴巴就已經反射性地做出回答。
他聳聳肩。「我想也是,別介意,我只是問問罷了,沒有別的企圖。」
騙死人不償命!如果沒有別的企圖他干麼那樣笑?
他微笑著推開後門。「晚安。」他給她一個飛吻,然後消失在夜色里。
第五章
雖然滿腦子都是淇曼的影子,但是,龍子銘今天打算采取「欲擒故縱」的策略,說什麼也不去找淇曼,散發自己的魅力。
這時候,一向最會出鬼點子的他,又有了最新的餿主意。
雨停了,他把那輛BMW的頂篷打開,還它原本敞篷跑車的本色,帶著輕松愉快的心情,一路飄回龍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