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本來就可以晾衣服啊,我就看不出什麼美感,把衣服晾在那個欄桿上不只符合你的寫意,還很寫實即。」她咕噥。
他拍拍額頭,搞創意的人最怕遇上這種對象了,對美感毫無感受力,藝術之寶在她眼中還不如一把稻草!
「你要不要買一台洗衣機啊?我可以幫你洗衣服喔。」她提議,對他的苦惱全然不解。
他捏捏眉心,看看窗外。
黑夜里,她的白色小內褲正在那兒隨風轉呀轉的。
他嘆口氣,走回料理台,無奈的說︰
「以後,你的衣服跟我的一起送洗好了。」
「送洗?你付錢哦?」她白痴的問。
「廢話!」他堵她一句,驚覺自己受她影響之深,以前這種煩躁語氣是她的專利,怎麼他也不耐煩了?
「內衣褲也要一起送洗嗎?」她一臉認真。
他看她,想笑卻笑不出來,搖搖頭,真是無奈到了極點。
「隨你,只要你不晾在陽台上,我沒意見。」他說。
她突然咯咯笑起來,吐吐舌頭說︰「好啦好啦!我知道那種東東要晾在隱密一點的地方,給別人看見了會不好意思啦。」
他嘴角一扯,終究忍不住笑了。虧她會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也想太多了,他對她「內在美」一點遐想都沒有,其他人也一樣吧?
「你今天晚上不是要跟客戶簽約嗎?」她坐在他對面看他切洋蔥,那刀法熟練得令她驚奇。
「取消了。」他說。
「因為車子壞了嗎?」她愧疚的低語,這是她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感覺。
「企劃案有變,決定明天再和客戶開一次會。」他很想讓她帶著內疚記取教訓,可是不知怎麼就是不忍心。
她托著下巴覷他。他不再逗她了,現在的他就像徐若說的,一徑沉穩的面對他的工作和生活,這感覺好別扭喔。
據說搞創意的人在交稿前總會感到焦慮。她想抒解他的壓力,討好的語氣不自覺的像個孩子︰
「喂,我告訴你喔,我今天到公司簽約喔。」
他猛然抬頭,瞪著她,「簽什麼約?」
「就是那個增肥藥的廣告啊。」
「白痴,誰叫你簽的?!」他臉色一沉,擱下菜刀,扯掉圍裙。
「就是那個孫……」她說著,不料被他一把拖起來。
「喂,去哪啊?」她驚嚷。
※※※※※※※※※
「合約取消。」仇步揚靠著桌緣,冷聲下命令。
「Wilson?」徐若站在辦公室中央,對上司的轉變百思不解。
莊嫻淑坐在兩人中間的沙發上,剛順路過來時,看見某個空位上擺著蛋糕、可樂就順手搜刮過來了,她現在正大口滿足的享用著。
「取消合約!」仇步揚重復,強硬的說︰「莊嫻淑是我的私人助理,她不拍廣告。」
咦?莊嫻淑嘴巴動個不停,耳朵和眼楮雖有些松散,還不至于完全罷工,听見有人叫她,自然拉長耳朵,朝他看去。
「約已經簽了,除非有更合適的人選……」徐若為難的。她不懂,他為何反常得像個無理的孩子?
「別跟我說那麼多,無論如何,我不會讓莊嫻淑拍廣告。」他堅決的打斷她。
莊嫻淑聞言,跳了起來,手上的女乃油蛋糕啪地砸在咖啡色的長毛地毯上。「仇步揚!你沒听過肥水不落外人田嗎?這麼好的賺錢機會你竟然不留給我……」
他大手朝她的腦袋瓜施壓,硬是把她按回了原位,轉頭又對徐若說︰「你要找別人、要跟廠商怎麼交代,我不管。」
徐若試著溝通︰「你是我上司,我當然听你的,但這件事是依照程序進行的,公司的簽約代表是孫總,對你的要求,他恐怕不會答應。除非嫻淑提出毀約,並依約賠償……」
莊嫻淑又跳了起來,拉長脖子朝他嚷︰「你想陷害我啊?有錢不讓我賺要我賠錢!別以為你供我吃住就可以我擺布我了!」
徐若訝異,Wilson幾時成了供吃供住的雇主了?
仇步揚臉色陰鷙的瞪著莊嫻淑。她不能理解他的用心,他自己也想不透,這個麻煩人物曾幾何時變成他的掛慮了?
她很固執,固執得不怕死呵!而他卻怕,怕她有一點的損傷……他氣自己的莫名牽掛,也惱她的任性,猛一甩頭,粗聲撂下一句︰「隨你!」
看他像風似酌掃過面前,莊嫻淑頗有經驗的追了上去︰
「喂!等我……干嘛不等我?你故意整我啊,莫名其妙的把人家拖出來,又把人家丟下……」
徐若杵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听著莊嫻淑聒噪的聲音遠了,心頭的疑惑越滾越大。莊嫻淑和Wilson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就像一對心系彼此的冤家!
※※※※※※※※※
兩人並肩坐在計程車後座上,莊嫻淑抱怨著︰可惡!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也不管人家。」
她忘了他不計較毀車的寬宏心胸了,只氣他此刻的冷漠。
他臉朝窗外,不理她。
她存心惹他注意的胡亂嚷嚷︰「你是怎樣嘛?你嫌棄我、擔心我拍壞你的廣告是不是?反正我已經簽約了,你不滿意我還是要拍,管你準不準啊,我就是要拍廣告要拍廣告……」
「你夠了沒?!」他猛地轉頭咆哮。
她嚇了一大跳,嘴巴來不及合上,一股委屈在肚子里醞釀著,他從沒對她這麼凶過!
計程車停在鐵柵門外,仇步揚付了車資,迅速的推門下車。
司機看看他的帥氣背影,又看看手上的千元大鈔,不禁滿心歡喜,好大方的客人!後頭的聒噪女人實在欠罵,他心想,以後家里的黃臉婆要敢噦嗦,他就學這招給她吼回去,女人不乖,男人就是要發火才能治得了她們。
「喂!快點啊!」莊嫻淑猛捶前座椅背。
「啥?」他回頭問︰「你還要去哪?」
「找錢啊!」她緊張的看車外,催促︰「快啦!」
不是不用找?他垮下臉,不情願的把錢給她。
莊嫻淑跳下車,連車門也不關的急著追上他,突然,重心不穩的往前跪倒,顧不得痛,猛地又跳起來。
仇步揚拉開大廈的玻璃門,她跟著往前沖,跳上台階,想跟他鑽進門內,嘴巴還不得閑的大叫︰「仇步揚……」
避理員伯伯急嚷︰「哎唷!撞小姐……」
又叫她「樓小姐」!她張嘴就想糾正發音不標準的阿伯,沒想到……「哇!」她叫一聲,腦袋嗡嗡響,眼前金星轉呀轉的,兩只手在空中抓不到支撐,人往後栽去。
仇步揚聞聲回頭,看見她撞上他進屋後合上的玻璃門,接著跌下台階。
他心髒緊縮,全身血液像凝固般,拔腿沖了出去。
「夭壽喔!」管理員搖頭晃腦的跟出來,嘴里念著︰「撞小姐,你走路嘛看路。」
「莊嫻淑?」仇步揚跪在她身邊,驚嚇的模樣不輸她。
她四腳朝天,像一只笨烏龜。
他眉頭蹙緊,心頭翻涌著不舍,伸手抓住她縴瘦的兩臂。
她嘴角歪扯,臉皮抽搐兩下,看著他趨近的溫柔眼神,積壓的委屈一古腦兒的涌了上來,忍不住雙臂一張撲到他身上去,「哇!」張大嘴巴,她大聲哭了。
他驚愕地任由她軟趴趴的「掛」在自己身上,一顆心隨著她的哭聲益加抽緊起來。她非得哭得這麼用力嚇人嗎?
擅長八卦的管理員瞪著兩人想︰這個臭先生不久前才搬來,這個撞小姐不久前就該搬出去了,怎麼最近他們老是同進同出,一會兒又跑又迫的,一會兒又摟又抱的,看來……很不簡單喔!
「唉唉,我說臭先生啊,你要不要給撞小姐送去醫院啊?」他彎下腰,用不輪轉的國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