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差點氣出了淚水,從皇額娘離世至今,她已不曾掉過任何淚水,今日他這一番話足以惹紅她的眼、愁煞了她的心。他的意思她明白,但也間接污蔑了她額娘。額娘和阿瑪便是在江南認識進而和阿瑪共度了數月,據她所聞那段日子額娘日以繼夜飽受村里人的指點,也差點受籠刑。若不是阿瑪知悉額娘產下一女,進而派人接她進宮,想來她早已和額娘隨著流水命喪黃泉。
他攬過她身子。他就是無法一直生她的氣,望著她空靈秀麗的容顏,原本節節高升的怒火硬是冷卻了下來。從過往驚見她那仙格般的容貌開始,他便一直思索著為何自己會心軟?在她知曉奪漕標糧船之事時,他本該立即殺了她以滅口,何以讓她仍活著,甚而將她挾制在身側隨時盯住?
扁以她格格的身份就該激起他心中那股仇恨,殺她以泄乾隆毀他一家的怨恨,為何心中這念頭始終未曾覺醒過?不但時時找機會親近她、摟她、吻她,甚而想侵佔她一身的清白……
有件事是確定的,帶著她先行上福建,雖本質上為策動人馬,但實則該是想挾持她以威脅乾隆。但這應是最壞的打算,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否則他絕不會利用她……
「以後別再說什麼尋短的話,否則我會讓你像臨巧一樣。」他除了能以這招逼她就範外,還能說什麼?
「你是天地會之人?」
「剛剛在林子里,你不是听得非常清楚了?」
「即是天地會的人,該個個皆為正人君子,怎會使出這種小手段?何況你還是香主。」
他咧嘴朗笑。「香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這等事我已忍下,又怎能要求我別耍些小手段呢?」
「你本就不該輕薄我。」
「喔,是嗎?你可是雲風奉上的一份厚禮,若他知曉我仍未拆開這份禮,你說,他是不是會很傷心?」
雲風!?對了,那冷絕、武功底子極深的男子便是叫這名了……等等!他剛剛說她是什麼?
「禮!?」
「可不是嗎?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出現在我房里的,而且還是呈半果狀態。」他故意以曖昧的語氣逗她,從認識她到現在,她太過于冷靜。遭人擄走又半果著身子躺在男人房里,若是一般女子,早已哭啼得不成人樣了;之後遭他摟抱親吻時也該當場咬舌自盡,又怎會苟延殘喘地讓他押著上了馬車離開京城呢?
而她這冷靜應變的態度著實讓他有些惱怒。冰雪聰明不問事,對世事一副完全不在乎、不苟同,話少、喜愛臨空飛馳的思緒讓他倍感挫折,他還未曾遇過這等聰慧喜好閑靜的清靈女子,讓他真以為她是誤闖人間的天仙。
「可……擄了我不是因為我听見了你們的計劃嗎?」
「這是其一,其二,昨日是我壽辰,一班弟兄苦于不知該送些什麼,正好你給他們瞧見了,便成了我專有的禮物。」唉!他還真想拆開這誘人的珍貴禮物。
「不行!」這麼下去,她的清白將消失無蹤了;芙蓉極力搖著頭。
雖能預知她的反應,但一听見她忿忿的抗議之聲,他的一顆心便跟著酸澀了起來。「是啥不行?拆禮不行,抑或是由我拆開不行?」這意思可不同了!兩者之間的差距可大大地影響了他的男性自尊。
「都不行!」她拉緊胸口衣襟,小氣地怒道。
「若多了夫妻這層關系呢?」他引誘著。
不察的她呆呆地說︰「我的丈夫便成。」
「喔!丈夫便成……我知道了。」他繼續策動迅風,往福建方向移近,只是速度慢了許多。
望著他詭異的俊容和微微上揚的唇角,一向讓乾隆大為贊賞才德聰慧的芙蓉,一時也無法解釋他的反應從何而來。
第四章
清澈的湖水……好冰!
芙蓉縮回撥弄湖水的手,冷顫地抽了口氣,牙床不停地顫抖。
跋了大半夜的路,為的是能在天破曉前抵達福建近郊;眼見時間來得及,段牧槐這才緩下了趕路的速度在這湖邊稍作休息,讓迅風喝口水、喘喘息。
天雖未白,但啁啾的鳥叫聲早告知了天翻魚肚的時刻即將到來;颯颯風聲加上冰冷的湖水,芙蓉原本未覺冷的身子忽然打了個哆嗦。
段牧槐也不知從哪兒變來的狐毛披風,一個勁兒的將它披上她肩頭,穩穩地包覆住她抖顫的身體。
「謝謝。」芙蓉不自覺地道謝。
「為了安全起見無法起火取暖,只能披件像樣點的披風遮遮冰寒的霧氣。」
「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她一路坐在馬背上顛簸,顛得她整個人快散了,她不認為自己還能支撐下去。
「快到了,看情形天未亮時便能抵達。」
會內弟兄還在義興堂的地窖里等著,到了福建得快些先到義興堂去,順便拜見許久未踫面的義父……
她突然不語盯著他看。
段牧槐似有所覺地回過神,「干嘛盯著我看?」
「為何不用飛鴿傳書來聯絡呢?那不是快些?」她不解地問。
這女人……「你以為漫天亂飛的鴿子不會被人獵捕,讓人宰了吃?」
會嗎?芙蓉不解地望睨。
他輕笑。「你可真是天真,你以為乾隆常年到承德避暑山莊去,就只是為了避暑?怕是狩獵吧!」
「就算狩獵也是以猛禽為主。」承德狩獵之行,女人無法參與,就算是她也不得跟隨。
「你親眼所見嗎?」
「我……」一句話便堵住了她。
「若以飛鴿作為會里聯絡的方法,怕是所有行蹤皆赤果果地攤在眾人面前,那還叫機密?不正好留下行蹤讓清兵一網打盡?天地會的弟兄,做事不會如此草率。」
「為何要劫漕標糧船?」
「你難道不知,乾隆三下江南皆聲勢浩大,每行隨從、陸路兵馬皆以千計,大車百余輪、征挑夫不計其數;水路用船一千多只,首尾餃接、旌旗招展,每到一處更要讓地方官獻上大量美食佳肴。三巡南下已讓百姓生活困厄、叫苦連天,奪漕糧之事皆是以救濟百姓為要,難道你能說我們不對?」每當提起乾隆,段牧槐的火氣便升了上來。
「但阿瑪也曾對興修水利視察、關注過,怎能一味往壞處看呢?」
難道她也像那些滿清皇族般膚淺、無知?過于專注她過人的才德,倒忽略了她仍屬滿族。
「難道你不關心百姓的生活嗎?」
「你何以能說我不關心!」若不關心,她便不會阻止阿瑪為異族女子興建別苑,他怎能這般指控!?她別過頭往迅風走去,模模它釉黑結實的肌肉,「不管你怎樣看待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能早些見到臨巧。」臨巧現在不知怎樣了?和六個大男人在一塊兒,清白……唉!
都是她的錯。
他扳過她身子。「何以無所謂?因我倆身份上的差距?抑或是……」他忍受不了她的冷淡!他知曉她身份的高貴與他一介莽夫相比,簡直有如天與地,但他就是愛她……他愛她!?
對了!便是如此!否則何以解釋他一連串反常的舉止,解釋他昨日的心軟?段牧槐擁住她,緊得她無法喘息呼吸。
「你……」她讓他的舉止嚇著了,瞪大了眼眸。又來了……他怎麼老愛動手動腳,總喜歡抱著她、趁她不備時親她、在她頰邊磨蹭,甚至恐嚇地說要和她有更深層的肌膚接觸!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呀?老愛做些違反傳統禮規道德之事,她老是讓他這麼抱著、親著,教她還有什麼顏面留在這世上?「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