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摔落在木屑之中,嘴里嘔出一口又一口鮮血,娘的白衣上點點殷紅幾乎染滿了衣裳,我哭著、叫著,要上前扶起娘,但是秋娘死命抱著我,不許我靠近。我好生氣,心好痛,你明白嗎?你明白嗎?」她突然轉頭,語氣哽咽地說道,眼里盡是讓人心憐的脆弱無助。
康諺一語不發,與她四目相接,靜靜听著。
「秋娘使勁將我推入地道,接著也跳了進來。她不斷要我跟著她逃,可是我不听,一心一意要再爬回去把娘給帶下來,當時不知那來的力氣支撐著我向上爬,待我好不容易爬到洞口,卻看到我親叔叔扭斷我娘的脖子……呼……呼,我娘就……就……死在我面前,而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不住低喘,額際冒出斗大的冷汗。
頭一回,她親口說出那一段最不堪的記憶,自始至終壓抑的痛心一次爆發。跟康諺相處以來及在「北楓山莊」那段日子,全部的親人怕她受不住而不敢多問一句事發當時的情形,而她也就自欺欺人的躲在保護殼里假裝忘了所有事。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受等待復仇的時間,然而那封書信卻差點讓她崩潰,她一點也不堅強!
康諺緊緊的將文犀月擁在懷中,他明白她始終帶著哀愁的臉藏了許多心酸,打從第一次看到她時他便察覺到了。相處的時間里,她鮮少表露真正的情緒,也極少哭泣,或許她一直在忍耐著。
「我知道你的苦,哭吧!盡情的宣泄悲傷,有我在,什麼人也傷害不了你。」
「真的嗎?」她抬頭看他紅色的眼眶凝聚了水氣。
「我從不騙人的,往後你想盡情哭就來我懷里吧,我會包容你所有的淚水並且珍藏著。」唉。
康諺的話有著催淚的魔力,一顆顆晶瑩的透明珍珠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沾濕了他胸口,微溫的淚珠透過布料直觸他心頭最柔軟的角落。
夜空群星見證,此生這兩人注定分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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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責傳訊的侍衛火速奔入「飛龍廳」,單膝一跪。
「啟稟門主!「北楓山莊」的魏鴻軍率領五百名精良的侍衛朝放雲山來了,預估十五日後到達放雲山。」
「文犀月人呢?跟著來了嗎?」文立天沉著臉陰陰的詢問。為了抵御「北楓山莊」強大的精良部隊,連日來他整日關在練毒室勤練毒。
「啟稟門主,屬下仔細查過,月小姐並未跟著魏鴻軍的部隊同行,據屬下查證,月小姐目前人不在「北楓山莊」里。」
文立天揮動衣袖示意部屬退下,凶殘的獰笑了聲。
「小丫頭若不在「北楓山莊」里又會到哪兒去了?李元,你認為呢?」
隱身在布簾後的矮胖男子現身走出,向上揚的鳳眼不懷好意的眨了眨。
「門主,月小姐必定往堡里來了,她大概想靠自己的力量取回父母的尸骨。」
「哼!不自量力的小賤人,膽子還真不小。」
「門主,月小姐這麼做正巧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若是以月小姐為籌碼要脅「北楓山莊」,到時這天下第一莊也得任由門主擺布了。」
李元雙手合十作揖,涎著臉大膽地抬眼望向位于上座的文立天,不料這一瞥卻嚇出一身冷汗。文立天的眼是凶狠不具人性的,十足嗜血的狂意。
「這麼說來,你已經有把握捉到那小賤人了?門里的高手一個個被人擊敗廢了武功,李元,你的表現我很不滿意!」句句如寒冰,宛如地獄使者自無盡的深淵爬出。
「屬下知錯,請門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必當盡心盡力替門主辦事!」李元急忙跪下地,低著頭不住輕顫。就算他再足智多謀,也料不準跟隨十余年之久主子的心意。這些日子來主子變得疑心多猜疑,連他也開始不信任。
「看在你跟了我十余年的份上,破例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回再不把那小賤人帶來見我,可別怪我這做主子的心狠手辣。」
「多謝門主!屬下必定不讓門主失望!」撿回一條命,如今他已無退路了。
文立天揮手示意李元退下,然而另一個煩心的事讓他再度喚住李元。
「李元,魏紅雲的尸體找到了沒?」
「啟稟門主,屬下仔細搜遍古厝的一草一木,仍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尸體就像平空消失一樣。」李元據實稟報。
說來離奇,魏紅雲死在古厝里是眾人目睹的事實,事後為了追拿自秘道逃跑的文犀月及秋娘,文立天親率手下徹夜搜山尋人,待天大白之際,文立天放棄搜山直回「神毒堡」鎮壓少數反抗的僕役,同時命人收拾古厝里魏紅雲的尸首,不料前往古厝的侍衛卻傳回魏紅雲尸首失蹤的消息。
文立天得知此事,立即下令搜查「神毒堡」上上下下一草一木,連低下僕役也不放過調查,尋了三日,就是找不出線索。
多疑的文立天甚至懷疑是文犀月潛回古厝運走尸首,不過由發出給「北楓山莊」
的信件內容測試,急速出兵的魏家人不像是偷回尸首的樣子。
如此一來,魏紅雲的生死就是一道離奇的謎了。
「教我查出裝神弄鬼的家伙,哼!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哈……」
第七章
烏雲布滿天際,強風漸起,這光景是大雨的征兆。
「看來會有一場豪雨。」康諺擔憂的抬頭觀看天色。大雨一來,這荒山野嶺的,該躲到哪兒避雨?
「再往前趕路吧,或許前頭會有山洞、大樹什麼的。」改穿男裝的文犀月扶著康諺好意相持的手臂,又悶又熱,氣喘吁吁,細細的汗水流滿潔美的雪白額頭。
「你說的對,光在這兒煩惱也不是辦法,還是趕路要緊。」
語畢,兩人立即舉步向前,初秋時節,卻仍是熱得躁人。
轟的一聲雷嗚,毫無預警的兩滴紛紛降下,由起初的三、兩滴遽增為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珠打落身上竟覺生疼,康諺當機立斷攔腰抱起文犀月,足下輕功一使,急欲找尋一處遮蔽。
文犀月給護在懷里,雨滴自是不易侵入她的眼,稍稍探出頭努力看向四處。
「有了,康諺,那兒好像有個山洞!」她遙手一指。
「嗯,看見了。」
康諺依著指示,以最快的速度躍進一處被樹藤半掩住的洞口。
「你在洞口等一等,我往里頭看看有沒有野獸躲在里頭。」深山野地,時常有許多猛獸,一不注意,很容易讓自己陷入危險。
「小心點。」
康諺拾起地上的樹枝,往黑色的山洞走進。
山洞外窄內寬,除了干枯的葉片外便再無它物。
「月牙兒,進來吧!里頭又干又暖,今夜就在這兒過一晚。」
文犀月聞言,連忙走往內部。她開始覺得冷了,雨來得突然且猛烈,她全身都濕透了,就連頭發也還滴著水呢。
「哈啾!」
「你著涼了,再等一等,我這就起火讓你暖暖身子。」取出用油紙包覆的打火石,喀喀兩響便將火星燃在干燥的枯葉堆上。這洞里有不少干木頭、枯葉,著實省下不少麻煩。不一會,火光照亮陰暗的洞內,緩緩送上暖意。
見了火,她不禁上前靠去取暖,在烤火的當兒,只听見一陣窸窣聲,抬頭一看——「康諺,你在做什麼?!」她連忙撇過臉,又羞又惱。
「我?我在月兌濕衣服啊!我的衣服濕得可擰出水來了,不趁機用火烤干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