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諺隨手抓來一張小圓椅,就坐在她床邊三、四步遠的地方,仍是滿臉和善笑意。
「我會笨到放了你,然後眼睜睜讓你進入「暖春閣」淪落風塵?」
原來,他怕她想不開。
文犀月微側過臉,面向床內。
「我不會再去「暖春閣」了。」即使藏身花街柳巷,只怕叔叔也有辦法找到她。
當時她是太無助、太愚笨才會一廂情願以為那里是安全的藏身處。
「你有別的去處嗎?像是投靠朋友、親戚?」他得確定她的安全。
「北楓山莊魏老莊主是我爹娘的舊識。」北楓山莊是她唯一可以投靠的地方,只是她有苦衷……康諺點點頭,腦子里似乎正計畫著什麼。
「既然你有地方可以投靠,那我就不強留你。再待一天,明兒個一早我送你去北楓山莊。」
「不,我自己上路便成,你我非親非故,大可不必如此費心。」她連忙反對,壓根沒想過要去投靠外祖父。若真的去了,只怕沿途早埋伏了叔叔派去的殺手,更別提會給外祖父惹來多少麻煩了,平靜祥和的九楓山莊絕不許有任何人打擾。
「那怎麼成?難道你不怕上回那些黑衣人又找上你?或者你只是隨口胡謅好讓我放你走?」這種小伎倆又怎能夠騙倒闖蕩江湖已久的他。
「隨你怎麼想都成,總之我一定要離開這里,你在反而礙事。」伎倆給識破,莫名的不悅化成高音量的惡言,她討厭他。
康諺搔搔頭,有些無奈,生平頭一回踫上這樣不領情的小泵娘,偏偏他就是不肯放手,硬是賭上一口氣。
「月牙兒,你看我很扁喲,本來我是極不願泄露身分的,不過你說我礙事實在太傷我的心了。听過「賞金獵人」的名號嗎?我在江湖上還頗負盛名喲。」他得意洋洋,頭抬得老高,等著預期的驚訝叫聲。
文犀月蹙著眉,仔細思考了會。
「我沒听過。」久居放雲山的她確實不了解山下世界的奇人奇士,況且爹娘也極少談論江湖的是是非非。
簡短四個字幾乎打碎康諺滿月復的自信,上揚嘴角不禁泄氣地垂成下弦月狀。
「月牙兒,別說笑了,我應該有點名氣才對。」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瞪眼。
他嘿嘿苦笑兩聲,又說道︰「至少我的武功不錯吧?而且你住房、看大夫、吃藥的錢都是我付的,依你潦倒的樣子,身上恐怕連值錢的物品也沒有吧?依你弱不禁風的身體,大概不須黑衣人追殺便先餓死在路邊了。我說的可全是實話,你不妨仔細考慮考慮。」
的確,早在半個月前,她和秋娘便典當光了身上的值錢飾品,就連換穿的衣衫也拿去和農家換取食物,如今僅剩身上穿的衣物以及隨身帶著的解毒靈丹,若真要有值錢的東西,也只有她放在肚兜里貼身收藏的「藥王解本」了。
她抬手輕撫著胸口,非得求助于他嗎?
「康諺,你真的決意要困著我?」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顯然下了決心。
「話別說得這麼難听,我是一片好意。」
「要是你不怕麻煩,就請送我到一處黑衣人找不到的地方,我會非常感激的。」
她看入他的眼。
「不去北楓山莊?」他問道。
「不能去,我不要讓其他人卷入危險,我在的地方就會不斷有爭端。」她堅決的說道。
「我很好奇你究竟遇到什麼麻煩,那些人又為何要捉你呢?」康諺試著誘她開口。
文犀月面無表情地凝視前方,眼中有著激動。
「不要問我,你知道太多只會惹來殺身之禍。」
「看來你的麻煩真的很大。」
康諺漆黑的眼瞳閃閃發亮。他不是被動的軟弱俠士,當內心產生疑惑時必定全力探查真相,而今他似是遇上有趣至極的挑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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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毒堡。
飛龍廳里靜得出奇,站列兩旁的部屬個個低著頭不敢看向坐在飛龍椅上的文立天。
「人呢?」極低的嗓音透著寒意,令人發顫。
「啟……稟門主,人還沒捉到。」跪在地上的五人戰戰兢兢的回話,額頭上的汗珠不住沿著兩頰滑落。
文立天雙目凶光立現,陰白的膚色看上去倒像病疾纏身。文立天身體削瘦,面容如同上一任門主文浩天般有著俊美的樣貌,只不過他的俊美較陰柔,讓人看了只覺害怕。
「連一個小賤人都捉不到,我留你們有何用!」文立天袖口微微鼓起。
「門主饒命!屬下所以失手全因為文犀月身旁有一名武功高強的男人保護。」
為首的黑衣漢子急速說明。
「說下去,那個男人是何來歷。」
「據屬下查探得知,那名男子叫康諺,是新崛起的賞金獵人,靠緝拿官府懸賞的人犯領取賞金維生。」為了一線生機,黑衣首領事前已做了調查,只盼門主手下留情饒大伙一命。
「至于文犀月那丫頭,目前在悅來客棧,似是染了病正在休養。請門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五名黑衣漢子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乞求,臉上的懼意表露無遺。
「失敗的人還要求什麼機會!」
文立天右手微晃,五道銀光一閃,就見五名黑衣漢子軟倒在地,不到半刻鐘便面目青紫。
文立天冷眼掃過眾人。
「李元,再命人去捉拿那小賤人,「藥王解本」一日不取回,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是!這事屬下必定全力以赴。」人群里一名矮小的胖男子上前領命。這名叫李元的男人是文立天的心月復愛將,重用了十五年,這次文立天再將重任托付,足以證明李元在神毒門第二號人物的地位。
翻遍神毒堡的一草一木都找不到鎮門之物「藥王解本」,原本他是不必急著捉拿文犀月這小賤人,誰知存放在藥庫的靈丹解藥也一並遺失,這麼一來,神毒門最厲害的武器——毒藥,反成了最危險的毒蛇。要知道使毒的同時自身方可能沾上毒藥,若少了解藥傍身,再厲害的毒也會害了自己。
文立天站起身,在部屬的目送下走出飛龍廳。
他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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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東方的天空隱隱冒出魚肚白。
悅來客棧東邊的一扇廂門緩緩被開啟。昨夜康諺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好不容易解了她腿上的麻穴,現在她逃走雖是背離了康諺對她的信任,不過她顧不了這麼許多了。
文犀月輕手輕腳來到客棧後門,到處張望了會,確定四下無人,小手搭上緊靠的門閂,使勁拉了下,門閂卻動也不動。
門拉不開,急得她滿頭汗,再走不了,等會客棧打雜的僕役一來就糟了。
她再度使勁拉著門閂,怎奈就是拉不開一絲半毫。
忽地,一陣男性嗓音在她後頭響起——「早哇,月牙兒,這麼一大早的,你想上哪兒去?要出門好歹告訴我一聲啊。」
懶洋洋的無賴男音,不需回頭看也知來者何人,會這麼惡心喚她的也只有那三天前硬攔著她不放的男子了。
偷跑不成,她反應極快的轉過身,答道︰「我睡不著,起來走走。」她越過他的身子,站在他後方,腦中思索著該如何擺月兌這名煩人的男子。
「哦……原來只是出來散步啊,我還以為你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溜呢,看來是我多心了。」康諺極不誠懇地調侃。
「你疑心病還真重。我要偷跑也不會兩手空空的連包袱也不帶。」拳頭握緊了又松開。她告訴自己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