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他只覺得哭笑不得。
靶情這種事情,怎麼是「竭盡所能」就可以「體會領悟」的呢?
他的熒闕,還是傻氣得如此惹人憐愛呀!
輕輕吻了她的頭頂,他低低開口︰「睡吧。」
「嗯。」
問不出口,說不出來,在夢境的最後,在被她遺忘了十八年的久遠記憶中,有個女子悲悲切切地哭喊著︰
「緹兒!把緹兒還給我!」
她閉上雙眼,試圖讓睡意再度涌上。
三歲呀!還不是該有記憶的年紀……
莫須有的東西,忘了吧!
熬人的哭喊,還有夢境中少年那絕望的眼神,都一起……忘了吧!
靶覺到她氣息的紛亂,他干脆點了她的穴道,助她直接沉沉睡著。
閉上了眼,也閉上雙瞳中的幽闇,他試圖入夢。
她「莫須有」的夢境,是他心頭難以化消的沉痾。
西墜的明月,究竟能照入心底多少光亮?
☆☆☆
寅卯之交,天色仍暗,幾聲雞啼嘹亮地響在寒武城內。
熒闕睜著雙眼,心底苦惱著。
若是平常的這個時候,她早就應該起來練功了,可是……可是現在,她卻不知道該不該打擾主人難得的深眠。
又一聲雞啼,她終于下了決定,輕手輕腳地想要起床。
原本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倏地縮緊,將她牢牢牽制在一具精瘦的胸懷中。
「主人?」
「別走,多陪我一會兒。」他輕聲呢噥。
他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太快放開她。
「嗯。」她臉兒微紅。
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下巴擱在她頭頂,讓她整個人就好像融入他的身體里一般,竟然有種被牢牢守護的感覺。
這種被守護的感覺,牽動某種想要依賴的情緒,讓她直覺地感到害怕與慌亂。
她並不習慣倚靠任何人的……
寒君策抱緊沉默無語的熒闕,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問道︰「熒闕,妳如何選擇?」
她閉上眼,明白他在問什麼。
昨日她的氣息不穩,主人想來是感受到、也猜到原因了吧。
「所謂的人倫、孝悌,都只是熒闕從典籍上得來的模糊知解而已,所以熒闕不知道有什麼是該去選擇的。熒闕只知道這一生應該順服于主人,效忠主人,別無他念。」她低聲回答。
「是嗎?」他暗暗嘆了口氣。
「主人希望熒闕怎麼做?」熒闕在他的懷中轉身,仰頭看他。
「若本城主想……」他盯著她的臉,不放過她表情上一絲一毫的變化。「趕盡殺絕呢?」
「需要熒闕去追捕嗎?」
「不用,程業得到秘笈缺頁,想必正加緊領悟。等他貫通『驚天九式』之後,妳未必能與他對敵。」
「敢問主人下一步計劃為何?」
「暫時按兵不動,等他們自投羅網便可。只是我要妳暗地里看住程嫣,別讓她逃了。必要之時……妳知道該怎麼做。」
「熒闕明白了。」
他沒有再說話,放松手勁,指尖在她身上游移,悄悄地從她的衣服下襬溜入,輕滑過她敏感的肌膚。
她深吸一口氣,臉色倏地脹紅。「主人,天……天快亮了。」
「本城主特準妳今早不必練功。」他邪邪笑道,毫不在意地動用特權。
「那麼……是熒闕該好好學習的時候嗎?」她的眸底也悄悄染上笑意,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自動自發地拉開他的襟口,輕輕吻上。
「好徒兒……」他嘆笑著,閉上雙眼,大掌輕撫著她的頭顱,表情愉悅享受。
她的選擇,讓他定下了心,再無煩亂。
既然遺忘了初始,也就索性讓全部還歸本無吧。
她仍舊很單純地只是他的護衛、他的女人,以及他最乖巧好學的徒兒。
他突然摟住她翻轉,將她壓在身下,密密實實地吻住她,並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她閉上雙眼,縴細的手環住他的頸項,感覺心神漸漸迷失。
「睜開眼,本城主想看。」
她听話地將眼楮睜開,望著他的淡色雙瞳中,除了原有的順從之外,還多了一些其它的波動……
他因此而笑得很開懷,直視她的眼中滿載濃濃的情意。
她的心猛然一動,也彷佛瞬間失去了呼息的能力,雖然她其實還不是很懂主人濃烈的目光中所含藏的是什麼樣的感受……
迷亂呀!身與心,都不由自主,也無法自拔了……
☆☆☆
寒武城片面宣布退親,消息以疾風之速傳遍武林。
「夫君!」羅衣踩著慌亂的腳步,瞪了意圖阻止她的門人一眼,拉開程刀門校場旁邊向來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開啟的沉重木門,沖入門內小徑。
小徑後是門主專用的練武場,程業閉關的地方。
「我不是交代過這段時間禁止任何人打擾的嗎?」程業放下蛟鯪刀,以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瞪著羅衣開口。
「嫣兒傳書回來,說已經找到緹兒了!」羅衣揚了揚手中的紙張,臉色相當激動。
「妳闖進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程業怒不可遏。
程緹出生之前他就已經閉關修練驚天刀法,三年後遇到瓶頸出關那夜緹兒則已經被擄走,嚴格來說,他只在一片混亂之中瞥視過她一眼,所以對這個女兒並沒有太大印象,也自然不會像羅衣和程嫣那樣,對程緹有過度泛濫的感情。
「小事?妳可知道緹兒在何處?」
「何處?」羅衣的問話,讓程業直覺地感到事情大有問題。
「在寒武城內。」羅衣激動的臉上有絲慌亂,「夫君,緹兒就是劍衛,而寒武城已經宣布退婚,嫣兒在寒武城內甚至遭到軟禁,現在生死未卜呀!」
「什麼?!」
「據送信來的樵夫所描述的特征,給他這封信的人是嫣兒沒錯,而嫣兒在給他這封信和一些路費之後,就匆匆忙忙離開,活像在逃命似的。不久之後,他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追往嫣兒離去的方向,結果如何他就再也不知道了!」羅衣再度揚起手中的紙張,壓抑不住的淚水積滿了眼眶,滴滴晶瑩,流下美麗的臉龐。「夫君,寒武城主竟然是十八年前闖入程刀門的那伙盜匪之一,也是擄走緹兒的那名少年啊!」
程業迅速奪過羅衣手上的紙張觀看,臉色先是一陣青白,而後愈來愈陰沉。
程緹、劍衛、寒君策、驚天刀法……
他怎麼一直沒有聯想到︰寒君策竟然是寒家莊遺孤?!
原以為「寒」姓是因為受傳寒武城之故,所以他並沒有多想,怎麼預料得到自己竟然會犯下這麼大的疏失。
難怪武林大會上寒君策處處針對他!
擄走緹兒,讓他們父女相爭,讓緹兒奪下盟主之位,之後假意讓位,贏得仁義之名。而他最失策的,便是當日意圖對緹兒下藥,讓寒君策抓住了把柄。
寒君策想利用緹兒來牽制他,卻沒有計算到他對緹兒並沒有太多感情,所以這一招的用處並不大嗎?
不對,即使他不受此威脅,但是十八年來瘋狂尋找緹兒的羅衣和嫣兒卻會!
包糟的是,他竟然答應了寒武城的親事。
原本以為可以藉由嫣兒慢慢控制寒武城,結果卻是將嫣兒也一同送進去當人質。
他竟然被寒君策反將一軍,可恨!
「送信的人呢?」
「還在大廳。」
「我親自去問他!」程業轉身邁開大步,直朝大廳走去,後頭,羅衣連忙跟上。
☆☆☆
「我知道的事情之前都已經說過了,那名姑娘把信給我之後人就跑了,她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程刀門大廳中央,一名身穿舊布衣,看起來相當老實的大漢開口。
「可以形容追她的那個人樣貌如何嗎?」
「嗯,我想想……那人身形高大,穿著青衣,面貌很像用石頭雕刻出來的感覺,神情非常冷漠,手里還拿著一把很薄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