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兄的錯,師兄不該凶彤兒,師兄向你賠罪就是了。"他溫言輕哄。
"師兄……師兄每次離開就是十天半個月,回來後也只在書齋看書,都不……都不理會彤兒了。"
"師兄出外是為了濟世救人,回來待在書齋也是為了研究各種奇病敝癥,絕非故意冷落彤兒,別多心了,好嗎?"他開口解釋。
"這些彤兒都知道,可是彤兒還是好想念師兄,好想念的。"她埋首在他胸膛里悶悶開口。"師兄忘了彤兒,彤兒好難過,好難過——"
"乖,師兄最疼愛彤兒了,怎麼會忘了你呢?這次是我不對,你原諒師兄可好?"他輕撫她結成辮子的柔細長發。
"只要師兄時時記著彤兒,彤兒就原諒師兄。"她笑開了眉眼,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她才十三歲的年紀呀,已看得出未來亭亭玉立的影子!
"師兄?"清脆的叫喚中,有著疑惑。
"沒事。"收回心神,他拉著她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隨口說道︰"你的身手愈來愈好了。"
"還是比不上師兄呀。"彤兒硬轉過身,將他壓坐於竹椅上,然後迅速坐在他腿上。
"彤兒,你年紀已不算小,該懂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男子嘴上雖叨念著,倒也沒有推開懷中人兒的舉動。
"我們是'才子佳人'呀。"她賴皮地笑著。
"小時的玩笑話虧你還一直記在心底。"他輕點她鼻尖,不甚在意的轉回話題。"師父老愛夸你學武資質比我還好,也許不久之後彤兒的武功就會超越師兄,听得我都吃味兒了。"
"哼!師父還不是老愛在彤兒面前稱贊師兄對醫術的天分有多好多高。"她斜睨他。
"這表示上天是公平的呀,每個人都有長才,也沒有人絕對完美。"他撥開她的發辮,打散她的發,再慢慢以手梳理著。
"呵,那等到彤兒武功超越師兄時,換我來保護你,如何?"她懶懶的哼聲道,享受著他修長指尖穿撫過她頭發的舒適感。
"好啊,到時候可得靠彤兒來保護師兄了。"他笑著回應。
"一定呀!"她猛點著頭,笑容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等你的武功超越師兄,換你來保護我……
如果可以選擇,我可不可以不要你這樣的保護?如此殘忍的守護,教人情何以堪?
為何今晚的月色,仍是如此明澈?照得所有心傷無所遁形。
緩緩刻劃手中的鴛鴦圖,一刀一刀,盡是思念,也是凌遲。
這樣無眠的夜,還會持續多久……
"師父。"
嬌脆的女音隨著可憐兮兮的語調,在枝葉濃密的樹林中緩緩散開。
"師父,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的腿快要斷了。"縴細的身影奮不顧身地向前撲,死命拉住前頭復紗黑衣人的手,一方面往反方向施力,一方面繼續讓人給拖著走。
粗糙的黃石沙地上,隨著兩人前進的足跡,留下長長一條委蛇的拖痕。
"師……父……"謝寧香開始哀號,嗓音听來已有不支的疲憊。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卯上了,她非要吵到師父受不了不可!
終於,璩若影停下步伐,側過頭睨視她。
"師父,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的腿快要斷了。"謝寧香趁機緊緊抱住璩若影的手臂,撒嬌哀求。
璩若影側眼瞥視謝寧香後頭某一定點,揚起有絲復雜的笑意,而後移回目光,看著自己新收來的徒兒。
也真是難為她了,由大清早起到現在,快步急行三十里才喊累,這對一般人來說,已屬強人所難,更何況是個嬌生慣養的閨閣千金。
這其中有古怪?
"師父?"謝寧香狐疑地看著若影執起自己的手,神色認真地把脈觀察。
"寧香,你可曾學過武?"璩若影突然問。
"學武?哈,怎麼可能?"謝寧香嗤道。
的確,以她這般千金之軀,怎麼可能學習武藝?但她體內奔竄流動的真氣又該如何解釋?難怪她可快行三十里才喊累。
但如果不是有某種武學修為程度的人,怎會有如此充沛的真氣?除非有人過渡給她?
會是何種可能呢?
再說,這真氣,怎會感覺如此熟悉?
"師父,我好累,走不動了。"見璩若影沉思不語,謝寧香也不探究,嘟囔著嘴討饒。
"再忍耐一會兒吧,前頭有條沁涼溪水,可以讓你好好歇息。"
"呵!我就知道師父待寧香最好了。"如獲大赦,她眉開眼笑,親呢地摟住若影的手臂諂媚道。
這女孩兒,如此不避嫌!?
"為什麼這樣看我?"
"想你為何毫不懂得避嫌?"
"我需要避嫌嗎?"謝寧香眨著大眼,無辜地反問,雙手則宣示性地摟得更緊。
璩若影看進她閃動故意的雙瞳,而後哈哈大笑。"的確不需要,但你難道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我何必在乎?"她輕笑。"況且,這兒又沒有外人。"
"是嗎?"
"難道不是?"她狐疑著。
總覺得不太對勁,尤其是師父話中的笑意與篤定。
"沒什麼。"
璩若影不給正面回答,反而毫無預警地挽住謝寧香的手臂,帶著她提氣飛縱。
"啊——"謝寧香一時重心不穩,在一陣尖叫後嚇得緊緊抱住璩若影的腰,以防自己跌落。
風聲呼嘯,簌簌颼颼,潺潺水聲亦逐漸飄入耳際。
也才不過眨眼的時間,兩人已經來到溪畔。
"哇!"謝寧香飛快放開環抱璩若影的手,興奮地月兌了鞋襪就往溪水里沖。
"好涼呀!好舒服,師父也一起下來嘛!"她大叫。
這瘋丫頭!
若影不理會她的呼喊,逕自走到溪畔掬水飲用,順便淨臉。
謝寧香玩心一起,掬水潑向璩若影。
璩若影身形微動,衣帽上的黑紗奇異地沒有飄揚翻飛,在連連閃開謝寧香的潑水攻勢之後,仍是不發一語,只有唇角微微上揚起惡意的弧度。
彷佛玩累了,謝寧香坐在岸邊突向水中的大石上休息。
璩若影則是背倚著高約兩人疊身站立的樹干,雙臂環胸,專注地凝望她臉上那滿足明燦的笑容。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休息夠了?"
"嗯。"她開心地笑答。"我們要繼續趕路了嗎?"
"不,今天就在這溪畔休息野宿。"璩若影給了她預料之外的答案。
"呵呵,我就說嘛,師父您待寧香最好了!"她開心地想站起,卻疏忽了自己的腳正踩在淺水灘中的濕滑石頭上。
璩若影以掌氣將差點跌倒的謝寧香推坐回原處,接著躍上樹頂折一捆枝,氣灌於內,以細枝將需兩人合抱的樹干劈成兩截,切口恍若利劍削金一般,之後再將斷木折為幾根等長等寬的木條,打入溪水中。
木樁直挺、有次序地立著,穩固不搖。全部動作一氣呵成,時間不過頃刻。
"呃……"謝寧香目瞪口呆地看著璩若影的動作。
驚詫,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
師父的武功修為是不是……比她所以為的還要高深?
"休息夠了?"若影再次問道,語氣似在確認心中的決定。
謝寧香張大嘴,一句話也發不出,只能乖順點頭。
"休息夠了,就去站樁。"即使方才運動真氣,若影依舊面不紅氣不喘,連命令的語氣都平淡到像在談論天氣。
站……站樁!?
青天霹歷,五雷轟頂!這兩個字眼頓時嚇醒她所有的神智。
師父該不會是小心眼報復她方才潑水的舉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