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一陣刺痛讓他差點叫出來。他忘了手臂上的傷哪!年紀大了,實在不適合干架這麼激烈的運動,以後還是少做為妙。
有了尿意,他試著離開床鋪而不吵醒祁北,但不管再怎麼小心還是會牽動傷口,因此他試著忽視痛覺把注意力放在起床的動作上。沒想到祁北還是醒了。
「你干嘛?」睡眼惺忪的她看起來性感又可愛。
「上廁所。」
「我幫你。」她伸手去扶他,卻愈幫愈忙,引起他更大的疼痛。「痛嗎?」
「不會。」他齜牙咧嘴的說。
「我又不會笑你,何必硬ㄍㄧㄥ。」她把椅子拖過來讓他撐著,一步一步走到廁所去。
「妳不打算回避嗎?」站在馬桶前,他好笑的問她。
「喂,你真嗦,我照顧我爸的時候都不必回避的。」她跑掉的時候,他瞥見她臉上的紅暈。
艱難地回到房間,他將自己「摔」回床上,氣喘吁吁。
祁北喂他吃東西吃藥、為他換藥量體溫。他還在發燒,但溫度並未繼續飆高,傷口仍痛,但已不再出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意識無比清楚。
他時睡時醒,睡時夢里有她,醒來第一眼也是她。他竟然異想天開地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好,就這樣享受著他不配擁有的幸福。
他听到祁北打了好幾通電話--她向家里報平安並請求奧援,包括食物和換洗的衣服,而祁爸似乎並沒有不高興;她為他們兩人向她大哥請了假,理由是他出車禍需要休養,但奇怪的是祁東並沒質疑他車禍干她何事;她聯絡公司里的劉寶芙,交代韋經理出了車禍要請假一陣子,有急事打電話來她會轉達……
「妳不怕人家說話?」當她抽出他嘴里的體溫計時,他問。
「說什麼?」她瞄了一眼,甩掉上面的水銀。「三十八度六,降了一點。」
「說妳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必有曖昧。」
「怕什麼?」她用吸管喂他喝了一口牛女乃,斜睨著他說︰「大不了你娶我啊!」
第六章
祁北以守護者之姿在韋子孝家里住了下來。
探病的人來來去去,都被她以他在睡覺不宜打擾為由擋在房間外面。他知道她是不想讓人知道真相,橫生枝節。
她不僅照顧他,她也保護他。這種經驗對韋子孝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既陌生又新奇,但也令他害怕。他怕一旦習慣了又失去,他原有的孤寂將會更孤寂。
幾天之後燒終于退了,傷口也開始有愈合的跡象,他的體力稍微好些,偶爾可以起來走動一下。
這天,祁北看他精神不錯,終于憋不住問︰
「那些人干嘛置你于死地?」
「我以前混的幫派要我回去。」他想他終究要面對現實,龍叔不可能就此放棄,他甚至可能會報復。
「你不肯,所以他們要你死?」她熱中的問,她要多知道一些,好放在她的小說里頭。
「不,如果他們要我死的話應該會用槍。他們只是給我一點教訓,把我搞到只剩下半條命再把我拖回去,那時我就任憑他們處置了。」
「這樣啊,早知道你死不了,本姑娘就不必冒著生命危險搶救你啦!」她不禁悻悻然。她未免太自作多情,竟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
「不這樣,妳哪有機會展現『雌風』?」
「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大恩不言謝,來日必報。」
「這可是你說的喔,不準反悔!」
「那當然!」
祁北終于噗哧一笑,接著提出心里的疑問。
「你明知他們的伎倆,為什麼還要去?」
「因為他們威脅要放火燒我家。」他知道她不懂,但他用手制止她好奇的詢問。
和盤托出了吧,他想,把她嚇跑,也好省得他空思妄想。
「那天我們打架的空地旁邊有一所『溫馨之家』,也就是我家。那是一所孤兒院,我是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
「什麼?!你也是個孤兒?」她聞言驚呼,瞪大眼楮看他,腦子一片空白。
也是個孤兒?怎麼會……
「祁北!」他喚她,果然她被嚇壞了。該死心了吧,韋子孝,早知道你高攀不起。
祁北回過神,無厘頭的笑了。他是孤兒,哈!
韋子孝見她笑,有點火大,可是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是在嘲笑他。
「我是孤兒有那麼好笑嗎?」
「不是啦,你別誤會。我是在想怎麼那麼湊巧,我要寫的主角根本就是你嘛,一個混幫派的孤兒。」
「妳是說,那個祁爸為了勉勵妳而編的故事?」
「是啊,那個讓我備受感動而希望別人與我分享的故事!」
他釋懷于她對他出身的毫不在意,但隨即又因她竟沒被嚇跑的認知而揪起了心。她令他亂了章法,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到哪兒去了?
「妳動筆了?」
「就等你好一點。你瞧工具都準備好了。」她指了指桌上的手提電腦。
「妳回家去寫吧,我好多了。」
「你老要趕我走,我告訴你,我偏不走,我、賴、定、你了!」她雙手抆腰,宣示著無比的決心。
驀地,他起了無名火,她憑什麼在這里撩撥他,讓他的心情時晴時雨?!
沒錯,她一直在撩撥他,先是說要請陳董作媒人,接著又要他娶她,然後是賴定他了。她是清純到不懂這些話的意義,還是存心玩弄他?
「喂,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他不知她所指為何。
「幫派呀,他們一定會繼續逼你就範的。」
「見招拆招啊,還能怎麼辦。」他累了,想趴回床上去。
「萬一他們又去你家放火,是不是你又要去被砍?到時候我可沒辦法救你,這種事一輩子一次就夠了。」
「我不準妳再過問我的事!」他停住上床的動作,轉過頭大聲警告她。
「好啦,那麼凶,真不懂做人的道理。有道是做人要知恩圖報,我救你也就是因為你是我們祁家的恩人,不然我干嘛吃飽閑閑沒事去蹚這趟渾水,死沒良心的韋子孝……」
她過來扶他,嘴里叨念有詞,她要讓他了解她不是好打發的。
「行行好,我的耳朵受不了了。」
「除非你發誓,以後不可以對我這麼凶。」
「好好好,我發誓以後要對祁北溫柔有加,連說句重話都不行,這樣可以了嗎?」
「這還差不多。」
她心滿意足的幫他就定位,紅霞飄上兩頰。他發誓要對她溫柔有加耶,好幸福喔!
她小女兒的神態吸引了他,使他頓時忘了身體的不適,舍不得閉上眼楮,就這樣一直盯著她。
「我想到了……」她突然大呼一聲,不經意對上了他的眼,霎時被里面盈滿的溫柔給鎖住。
「妳想到什麼?」他連忙收攝心魂,裝作若無其事。
「我?」她茫茫然,忘了她本來要說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喔,我是說我們可以去報警。」
「不行。龍叔對我有恩,他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收留我,我不想害他。」
「可是他卻害你!」
「寧可人負我,不願我負人。」
「鄉願!」她嗤之以鼻。
「而且龍叔神通廣大,很難扳得倒他。」
「我不信,我二哥認識警界的人,他才是神通廣大。」幾年前三嫂被蓄意謀殺的案件就是他破的。
「再說吧。」
經過一番情緒上的波折,他倦了。原來身體的累不是累,心頭的累才是。
就在即將合眼之際,他听到她用輕柔的聲音問道︰
「子孝,這名字是誰替你取的?」
「誰知道,只怕是老天爺對我的惡作劇,父慈子孝,沒有父親的兒子要去向誰孝呢?」
「看來,我比你幸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