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們怕她一回來,您就會把盤石交給她繼承,這樣一來,我們的希望就落空了,所以--」
「我們是指誰?」王其興又一喝。
「何家所有的人。」
「除了開車撞傷薇安,你們還做了什麼?!」這回換祁南開火,火力驚人。
薇安突然覺得自己好象坐在戲棚下看戲的人,台上正上演一出精采好戲。那人喊她父親「伯父」,那麼他就是她的cousin嘍?
「她回來台灣後,我便雇人打電話騷擾她、在她房間里放死貓,闖空門破壞東西、寫恐嚇信、跟蹤她伺機嚇唬……剛開始我們並不想傷害她,只希望她心生恐懼回美國去。沒想到她膽子太大了,怎麼都嚇不走。我們的計謀無法得逞,情急之下,只好制造車禍把她撞死。」
祁南愈听愈氣!何啟峰做了這麼多壞事,分明是視薇安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而薇安事事瞞他,分明是沒把他當自己人,這使得他更是心寒。他好灰心,在他做了這麼多之後,仍然無法換得她的信心,真是不如歸去!
「你們何家人好可恨!這麼多年來我信任你們,把你們當作是我真正的家人!」王其興痛心疾首,他沒想到他們竟如此惡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兩眼一瞪,咬著牙︰「說!你們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們母女住在哪里?」
「沒錯,我爸爸的確掌握了她們的行蹤。」
「老天爺!我怎麼會這麼愚蠢!我原本以為你們只是不夠積極,沒想到你們非但匿而不報,甚至打算斬草除根,你們簡直狼心狗肺!你們不是人!你們……」
王其興破口大罵,激動得兩眼一花,險些昏厥過去。
「爸,你不要太激動,這樣對身體不好。」薇安傾身握住他的手,卻見他再度老淚縱橫。
戲演至此,她不能不出場了,畢竟她才是這出戲的主角,只不過直到前一秒鐘,她才將劇本完全弄清楚。
「何先生,恐怕我該叫你一聲哥哥吧?」cousin是哪一種哥哥,她也搞不懂。中國人的親屬關系實在太復雜,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何啟峰面無表情。
「我剛才听到的好象是︰你們姓何的一家人故意不讓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甚至想要殺死我爸爸唯一的女兒。是這樣嗎?」
何啟峰依然面無表情。
「就為了獨佔我父親的財產?」
「何家為盤石企業賣命這麼多年,憑什麼要我們把它拱手讓人?!」何啟峰露出了真面目。反正事已至此,他豁出去了。
「我是你們的絆腳石,所以你們要除掉我。」薇安燼量保持心平氣和,其實她好累了。「如果我消失了,你們下一個要對付的恐怕就是我父親吧?你們是不是也打算把他殺了呢?」
「妳比妳父親聰明多了,只不過我們會讓他先立好遺囑。」何啟峰不再企圖掩飾,他對著王其興說︰「伯父,真是對不起,但我必須老實告訴你,上次你中風沒死,我們都十分失望。如果你死了,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薇安覺得心灰意冷。這出戲雖然精采,但太過違反人性,她實在不想再演下去。她現在只想窩回病床上享受祁南的殷勤呵護,然後好好想一想該拿她「新冒出來」的父親怎麼辦。
「書生,這樣夠清楚了嗎?」薇安轉頭問一直沒插嘴的書生。
他點了一下頭,連個「嗯」字都懶得說,真是惜字如金!
「祁南,我們回去,不然醫生要發通緝令了。」她向一臉不豫的祁南伸出手,她很清楚他在不高興什麼,看來得費一番工夫安撫嘍。
「爸,咱們走,我看您得好好的清理門戶了。」
就這樣,祁南慢慢推著輪椅離開,王其興跟在旁邊。
下了涼亭,薇安要祁南等一下,然後她回頭對書生說︰
「書生,麻煩你一件事。」
書生徑瞧著她不開口,一臉問號。
「你幫我……揍他一頓。」
隨著問號的消失,一個大驚嘆號從他額頭往下滴落,尾巴的句點在他咧嘴一笑時暈開。嘩,好神的笑容!
「好。」他答得干脆。
薇安滿意的窩進輪椅,伴著父親,任由祁南將她推進白色的建築物。
背後,傳來結實的拳擊聲,和男人淒慘的哀叫。
可憐的何啟峰。
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是不是這樣說?
第八章
薇安的傷勢好多了,但心情卻相反。
「新冒出來」的父親成天把她當成記憶中兩歲的小薇薇,強迫中獎的照顧方式讓她有點受不了。
他守在病房,就為了听醫生查房換藥時順口一提的「好多了」;他為她請二十四小時的特別看護,理由是,祁南是個大男人,粗手粗腳,而且……男女授受不親;他叫醫院附設的藥房送來一箱箱營養品,並堅持一口一口喂她吃;他甚至打電話回台南要公司的女秘書去內衣店購買?月復產後固定傷口用的束月復帶,因為醫療器材行賣的太硬不舒服……。
即使如此,頂多也只會讓薇安大喊吃不消,還不至于讓她的心情跌到谷底。
是祁南。
那天從涼亭回到病房之後,他就一語不發;隔天等看護來報到後,他便失蹤了,一天一夜後他才又出現,一張疲累的臉布滿冰霜。
薇安的父親剛好去醫院復健科做運動,她便趕緊遣看護去跑腿買東西,以爭取與祁南單獨相處的時間。他看起來很不對勁,和以前不一樣,她有點擔心。
「祁南,你去哪里了?」
她握住他,他的手和他的反應一樣冰冷。
她找話題和他閑扯,她不習慣這樣冷漠的祁南。
「祁南,我爸要我回台南去過年,你覺得怎樣?」
「你知道嗎?美絹夏天就要當媽嘍,她今天告訴我的。」
「還有,下午君婷打電話來問候我,她提到她先生目前的治療很順利,她曾與他見面。為他加油打氣,但我勸她不要急著團聚,一定要等醫生確定OK了再說……」
不管她說什麼,他只是看著她,看得她心里發慌。
「祁南,你怎麼了嘛!」
她情急之下,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身上。
「薇安,妳現在有父親,又有看護照顧妳,我可以放心了。」他垂著雙手不踫她,他不能讓一時的心軟壞了一天一夜的掙扎。
「祁南,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你不要不理我嘛,你這樣我好怕!」她抬起頭看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不生氣,我只是覺得好累,我想放棄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他是要離開她,就因為她沒告訴他那些事?可是……
「妳仍然認為我小題大作對嗎?我全心全意的付出,終究無法換得妳的信任……妳知道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他的決定做得好痛苦,但長痛不如短痛,他已經盡力了。「薇安,妳要保重。」
「祁南,你听我說,我求你听我解釋!」她的眼淚掉了下來,但挽回不了他離去的腳步。
門「卡」的關上,薇安的心應聲破碎,一陣痛楚來自胸膛深處。
原來,這就是心碎的感覺!
奪門而出的祁南,閉上眼楮強忍心底的撕裂。這是他的選擇,他必須忍!
他深吸一口氣張開眼,意外的看到王其興一臉的關切,旁邊站著那個中年女看護。
祁南毅然舉步離開,他得學習面對沒有薇安的日子。
快步走出醫院,陽光熱情的包覆過來,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溫度。
王其興從後面追上來,氣喘吁吁。
「祁南,你先停下來听我說兩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