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她心里甜滋滋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這種感覺是會上癮的。
「妳在做什麼?」
「看卡通,剛看完『柯南』正要看『多啦A夢』。」
「看卡通?」幾歲的孩子了?
「學中文啊,不準笑!」她听到話筒中傳來竊笑,不禁惱羞成怒。
「好好!不笑不笑。」
「祁南,我要謝謝你。我是說昨天你幫我修計算機,還有文章,還有馬桶……」
「不是說了嗎?不客氣。」
「你是不是整夜沒睡?」
「差不多。」
「祁南,你以後不要再……」薇安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怕傷了他的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顧自己。」
「怎麼照顧自己?吃泡面嗎?」祁南火大了,她居然不知愛惜身體,還拒絕他的照顧。
「我不常吃的,昨天太忙了,所以……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麼做啦。」
「好,算我自作多情。」
「你生氣了?」
「沒有,我不夠資格。」祁南冷冷的說。他並不生氣,只是失望。他竟天真的以為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不夠資格?我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怎麼說不夠資格?」薇安知道祁南心里有疙瘩,趕緊開個玩笑安撫,順便弄個清楚。
「妳說什麼?」
「明年初,你忘了?你媽都已經在找人油漆我們的新房了。」
「祁東說的,還是祁西?」大嘴巴!連他隨口搪塞老媽的話也拿來傳。
天曉得他說明年初的時候只是胡謅。全家五個人輪番逼供,誰受得了?能夠全身而退就老天保佑了。
「都不是。也不是美絹、良一或任何四海的人。總之,你只要告訴我,你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祁南突地頓住!他恍然明白,原來不經意月兌口而出的,竟是他的潛意識。「薇安,我的確說過,因為我就是那麼想的。」
餅了好久,被震昏了的薇安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祁南,去睡覺吧,你一定是一夜沒睡,頭腦不清楚了。」
「我沒有。」
「瞧你都胡言亂語了還逞強。」薇安同情又歉疚,都是她害他沒睡覺。
「我是認真的,薇安。我想和妳結婚。」祁南不禁焦燥起來。
結婚二字就這麼順的溜出口,彷佛一直都存在他腦中。
天可憐見,在今天之前他從來不曾考慮過結婚;他怕被綁得死死的,每天面對同一張臉孔也就罷了,連行蹤都要交代得一清二楚。也因為對婚姻的逃避,他始終維持著若有似無的男女相處模式,偶爾約個小會無妨,但走入墳墓可就敬謝不敏了。談戀愛是一回事,被套住又是另一回事嘛。
祁東曾說薇安頗具個人魅力,當時他不以為然,甚至嗤之以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他一頭栽進了她的魅力之中,而且栽得如此徹底。
「祁南,我們認識才一個月,你就這麼確定我是你的MissRight?」
「我看到妳的第一眼就確定了。」他有點心虛,他是在CPR事件後才喜歡上她的。可是第一眼和第三眼又有何差別?
「可是我……」
她從來就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那是一時的天雷勾動地火,但火花終將化為灰燼。她也不認為細水長流就比較好,細水易斷,何況夜長夢多。
「薇安,妳等著吧,時間會證明我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千萬別等太久,小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嘍!」
「你少臭美!」
祁南的意思是他會給她時間體會他的好。
這個男人要不是太臭屁,就是太有自信,但至少他不逼她立即做決定,不像杰瑞,總是說「妳必須」、「妳一定要」,讓她壓力好大。
「好了,我要陪客戶去PUB喝酒,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一定要去嗎?你昨晚沒睡耶!這個高雄的客人談個生意又唱歌又喝酒的,根本是……什麼之意不在什麼的!」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薇安,妳該不是在心疼我吧?」
「你又臭美了,祁南。」
話筒里傳來他爽朗的笑聲。
「記得鎖好門。還有,把我的手機放在枕頭邊,我明早叫妳起床。」
「喔。」
「晚安!」
幣上電話,她才想起忘了告訴祁南,一整天她替他接了十幾通電話,其中包括三通女人的來電。是三個不同的女人喔,而且語氣都很不好。
想起祁南曾說︰「千萬別等太久,小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
薇安突然感到不安。
第四章
祁爸是榮民,三十八年隨政府來台,退伍後娶了個台灣姑娘,也就是祁媽,此後便在這個眷村安定下來。
祁爸原本計畫生育兩個兒子,取名祁東祁西,以紀念他東西征戰的兵戎生涯。婚後兩年,果然如願連得兩子,心滿意足的祁爸打算就此打住,不料隔了五年,意外再得一子,只得將他命名為祁南。
祁南的年紀和兩個哥哥相隔較遠,玩不在一起。祁東祁西自稱「東西軍」,時常聯手欺侮他,祈南必須孤軍奮斗。
東西南三方俱備,獨缺北方,祁爸心中總感到缺憾。祈南出生之後,祁媽便繼續努力做人,想要完成祁爸「東西南北」縱橫四海的理想,但一直無法如願。于是在祁南十二歲的那年,祁爸祁媽到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女兒,順理成章就叫做祁北。
為什麼是女兒不是兒子?那是因為祁媽受夠了東西軍和南軍無時無刻的槍林彈雨、暴力相向;她想在晚年有個貼心的女兒在身邊撒嬌。幸好祁北也不負祁媽所望,撒嬌的功力全世界無人能及,鬼靈精怪又長得玲瓏可愛,想當然爾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一向沒伴的祈南對小妹呵護備至,進而結盟以對抗「東西軍」。驍勇善戰的東西軍這下子可踢到鐵板了。北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狠招一出,東西軍就完蛋了,輕則禁足、餓肚子,重則罰跪、皮鞭伺候。
年紀漸長,三軍各自向外發展,北軍也移情芭比女圭女圭,祁家總算西線無戰事,兩老也得以平靜度日。
祁東祁西相繼成家後住外面,但每天都帶著妻小回家報到,一家十口圍坐著吃祁媽煮的大鍋飯,天天像過年一樣,氣氛反而比以前更加和樂。
這天晚上,祁南從高雄出差回來,正好趕上吃飯時間。
祁爸循例逐一點名。今天全員到齊。滿意之余,他問祁南︰
「我說老三,你昨兒個干啥去,全家只有你一個缺席?」
「我去高雄出差,我跟您報告過的,您忘啦?」七十好幾的祁爸會不會是得了老年痴呆癥,跟他說過的事他都忘了?
「小輩這麼多,我哪記得住?真是的!」
「快吃!大毛、二毛,吃完二叔二嬸帶你們去逛夜市。」祁西逗著祁東的兩個寶貝兒子。他喜歡小孩,可惜他老婆還年輕,不想當媽。
「二叔,我想撈金魚!」大毛仰著臉望著二叔說。
「沒問題,只要你們各吃兩碗飯,我就讓你們撈魚。」祁西說。
「好,二毛快吃。」兩個小表二話不說捧起飯碗狼吞虎咽。
「祁西,你別把他們寵壞了,喜歡小孩何不自己生?」祁東的妻子藍紅一面招呼小孩吃飯一面笑著說。
「噓,大嫂,妳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妳明知我還不想要小孩,要是被老爸听到,我們肯定又要被精神訓話了。」祁西的老婆狄荻小聲的抗議,她玩心還很重,生小孩的事過兩年再說。
幸好祁爸耳背沒听見,否則這會兒就得全體立正半小時,恭謹的聆听祁氏家訓之第二十九「增產報國」篇。
當初祁東就是無法承受全家動輒陪他罰站听訓的壓力,和藍紅結婚三年連生兩個壯丁。祁爸的「連坐法」真是有效,不愧是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