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久了,為什麼救護車還沒來?要是她也昏過去怎麼辦?
「讓我來吧!」
當薇安又吸了一口氣時,她听到一個男人說。
她抬頭仰望,是祁南。
「妳休息,讓我來。」說罷,將她拉到一邊,自己跪了下去,接替她剛才的動作。吸氣、送氣、按壓……動作與她的一樣,只是更強勁有力。
希望祁南可以給老王更多的氧氣。老王,加油!
薇安趁祁南吸氣時觸模老王的頸部,感覺到了輕微的脈搏。
然後她看到他的胸部起伏了一下又一下。
「他恢復呼吸了!你看,他會呼吸了!」薇安大叫,拉著祁南要他看。
薇安差點喜極而泣!
刺耳的汽笛聲由遠而近,救護車一停下來,救護人員立刻沖下來將老王抬上擔架,再將擔架抬上車。
祁南簡單的向救護人員說明情況,並交代身旁的干部陪同去醫院。
薇安也想跟去,可是她待會兒有課。還好老王已恢復呼吸,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才對。阿彌陀佛!
救護車疾駛而去,圍觀的人各自回到工作崗位,大廳頓時變得冷清。
「該怎麼謝妳?」祁南問薇安,他佩服這女人的勇氣與毅力。
「沒什麼,舉手……」本來想秀一下昨天學生教她的成語,卻一時想不起來。她不好意思的傻笑。唉,現在她的腦袋只剩漿糊了。
「妳要說的可是『舉手之勞』?」看她猛點頭,他接著說︰「我不贊同,這可是『救命之恩』。」
留意到她眼里的一抹藍,他心想︰這女人並不如他所想的保守,連隱形眼鏡都有顏色。
薇安笑了,她建議道︰
「要謝我,就開個CPR班吧!」
CPR現代人必學的急救技術,絕對值得推廣。
「好主意,不過謝妳還是要的。」祁南看著薇安唇邊的梨渦,閃了一下神。
他改變主意了,他決定自己並不討厭這個女人。
「再說吧!」
她忽然發現他唇邊一點紅。
天啊,那是她的唇膏。
她在做口對口人工呼吸時沾上了老王的嘴,而後間接沾上了祁南的嘴;就像接吻一樣,她的唇膏落在他的唇上。她今天用的是香奈兒薔薇紅,她的最愛。
她驀地臉紅了!
她飛也似的逃進洗手問去整理服裝儀容,順便補了個妝,重新涂上口紅。
出來後看到他居然還在那兒,顯然也已整理過服裝儀容。他一定也發現了,還好他沒提,不然可尷尬了。
薇安想起四點鐘的課,她低頭看手表,快遲到了,不走不行了。
「趕時間?」祁南問道。
「嗯,四點有課。」薇安大步往門口移動,帶頭走在前面。
「在哪兒?」祁南幾乎是用追的。
「和平東路二段。」她原本束在腦後的頭發放了下來,挑染微卷。
「我送妳!」怎麼搞的,她就不能停下來面對他講話?
「不必了,謝謝!」她的套裝剪裁合身,腰細腿長。
「妳不是趕時間嗎?」他不死心的問。
「我搭出租車。」兩吋半高跟鞋,健步如飛。
「搭我的車不也一樣?」這女人真是不給面子。
走到馬路邊,她猛地收住腳步,緊跟在後面的他差點撞了上去。
「祁經理,听說你才剛回台北沒多久,是嗎?」
「是。」撞上去會是什麼感覺?他痴迷神往。
她伸出右手招出租車,然後總算回過頭正眼對他笑著說︰
「那麼我敢打賭,你超車的技術絕對比不上出租車司機。」
臨上車,她揮揮她的左手,說︰「謝了,祁經理。」
祁南望著出租車絕塵而去。
此刻,他決定自己還是不喜歡她。不是她的套裝,不是她的發型,不是她的腦袋秀逗,不是她拒絕搭便車,而是--
他看到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美絹從美國回來了,硬拉著薇安到台北街頭采買結婚要用的東西。
她們先逛一○一,又到東區SOGO,再殺到新光三越,然後血拚仁愛路精品店。
薇安好久沒走這麼遠的路,腿酸了,直嚷著要找地方坐,于是她們便走進一家咖啡店。
兩人各啜了一口飲料,美絹問︰
「听說妳救了四海公司的王副理?」
「王副理?我只知道他們叫他老王。」後來薇安去醫院探望過他,老王的情況恢復得很好。那次祁東也在,他也說要代老王謝她的救命之恩。
「妳真勇敢。」
「明知有機會救活,怎麼可能不救?」
「妳說的是『見死不救』。」美絹來個機會教育。
「對,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妳一直對妳媽的死耿耿于懷?」
「要是當時我在場就好了。」薇安悶悶的說。
「妳不要自責,人死不能復生。」美絹勸她。
「……」薇安听不大懂,但她知道美絹是在安慰她。
只是,談何容易?媽媽是她唯一的親人啊!
美絹不想讓氣氛太沉,改聊別的。
「薇安,妳應該要常常出來逛逛,台北很熱鬧的,可不比紐約遜色。」
「逛街?太奢侈了。美絹,妳明知道我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薇安喝口果汁,苦笑著說。
「誰叫妳一回來就接那麼多工作?」
「還不是妳!害我每個禮拜都要多花半天待在四海。不過現在可好,妳回來了,我也可以少一件事嘍。」薇安佯裝抱怨,其實她有點舍不得哩!
「說到這個,我想拜托妳再幫我多代一個月。」
「什麼?!不是說到十一月底?」
「我想好好的度個蜜月嘛,一生只結一次婚耶!」美絹不好意思的說。
「是喔,把妳的快樂建築在我的痛苦上。」現學現賣,剛剛在服飾店雜志上看到的句子。
「薇安,妳的中文進步不少嘛!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饒了我吧,別再說我听不懂的話,我已經受夠了。中文好難,尤其是寫中文字就像在刻字一樣,我用中文寫文章的時間幾乎是用英文的十倍。」薇安抱怨,難怪她會那麼忙,每天都覺得時間不夠用。
她的時間之所以不夠用,主要是因為「語言」,中文簡直要她的命!
她在美國長大,英文是她的母語,中文卻成了她的第二外語。媽媽規定她在家里只能講中文,也教她閱讀,但很少教她寫字,更沒教過她注音符號。她猜媽媽的中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她也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
簡單的中文听說讀,只要不是太艱澀,她都勉強可以應付;至于寫字,尤其是用計算機中文輸入,她可就不行了。偏偏台灣的學術論文都用中文,她光是找鍵盤上的注音,就花掉大部份時間,更別提她菜得可以的中文寫作能力了,寫起文章來總是辭不達意。
「我看哪,妳應該到國語日報去上正音班,由ㄅㄆㄇ開始從頭學起,不然上作文班也行,至少可以讓句子通順一點。」美絹半開玩笑的說。她是大學畢業才到美國留學,所以她的中文底子很好。
「少……來了。」薇安本來想講「幸災樂禍」,但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只好放棄。
「有空多看電視、多看報紙。」
「有空?難喔!」薇安支著下巴,意興闌珊的說。
她必須用今晚的徹夜不睡來彌補陪美絹逛街的時間,還得空出下星期六去參加她的婚禮;這一來勢必得再多熬幾個晚上。看電視報紙?下輩子吧。
美絹開始興高采烈的打開大包小包審視今天的戰果,果然十分輝煌。有新嫁娘的內衣、睡衣,大喜之日要穿的鞋子,蜜月期的美衫,還有一些首飾、皮件等等。結婚要這麼麻煩嗎?所有的東西都要買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