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含璇對於急速高漲的水位顯然不怎麼擔心,被反銬於背後的雙手似乎在腰間模索著什麼……
「你不怕成為海魚的大餐嗎?」于含璇瞄了下還算鎮定的耿濬。這時候他不是該呼天搶地、哭爹喊娘的大叫嗎?啐!真令人失望!
雹濬竟還有心情露出一抹笑容說道︰「既然于小姐都看開了,那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有你作伴,我也死得心甘情願。」怎樣?夠不夠讓人感動?
討厭鬼!于含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明明知道她有辦法,還說得像要一起殉情似的,他腦袋有問題呀?
就在于含璇心中暗罵耿濬的同時,手銬也「喀啦」一聲應聲而開,這時海水已淹到了下巴,她趕緊跟著解開耿濬的手銬;海水此時正好將車子的最後一絲空間填滿。耿濬向于含璇比了比前座的擋風玻璃,指示由那里逃出,因為他知道那些人已將車門上鎖。於是他們挪到前座,抵著椅背,四只腳使勁往擋風玻璃踢去,賣力地踢了四、五下,總算將玻璃踢開。
兩人好不容易游出,快速地沖出海面,大口呼吸著久違的空氣,讓那因憋氣許久而承受強大窒息壓迫感的胸膛舒解開來。
「果然,來海邊游泳還是夏天比較好玩。」于含璇死里逃生,還不忘打趣一番。這時節雖是春末,但海水仍屬冰涼,凍得于含璇上下牙齒直打顫。
雹濬無奈一笑,了解這女人愛好苦中作樂。兩人奮力游上了岸,期間都沒有再交談,相偕默默地走在寬廣的大馬路上,陣陣清涼的海風雖令人感到舒服,但此時對濕透的兩人來說,卻是一大折磨。
雹濬兩手交叉環胸,畢竟曾在嚴酷的雪冬生活了十幾年,這樣的寒冷他還耐得住;瞥了一眼走在右後方的于含璇,見她雙臂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盡量保住那一絲少許、卻令她極度渴望的溫暖的模樣,像是扎進了他心頭上的某一處,竟讓他不舍起來。
雹濬微放慢腳步,等于含璇與他同肩並行。于含璇注意到他的舉動,抬起頭狐疑地望向他,正要開口詢問,耿濬卻驀地一手從背後環住她。于含璇瞪大了眼,正要說些什麼時,耿濬先開了口︰
「我有些冷,你不介意讓我抱著取暖吧?」語調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于含璇閉上嘴,明了他是在替她設想,除去不必要的尷尬。好一會兒她才咕噥道︰「是不會啦……」不只不會介意,反倒還覺得溫暖。不單單是從濕黏的衣服上透過來他體溫的溫暖,還有他貼心的舉動,這些都令于含璇情生意動……
可……可是這樣不行啦!她怎麼還傻傻地陷下去呢?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他保持距離,把對他的喜歡收回來,等他辦完案回去後,就再也不相干了嗎?于含璇心中深深嘆息,眼底盡是落寞。
雹濬並沒有錯過她想隱藏的郁悶,卻不明白那是所為何來?
就這麼順著大馬路走了許久許久,走到兩人雙腿開始發酸時,總算看見不遠處有幾家店面,及一家加油站。
兩人同時露出這一路來的第一個笑容,顧不得發酸的腳,快步地往前奔去。
于含璇停在一輛看起來很舊但還算乾淨的小貨車前。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是絕不可能有性能好、外觀佳的轎車停在這里的,所以只要有車,就很謝天謝地……
「你正打算做的該不會是我心里想的吧?」耿濬望著于含璇興奮的小臉,突然涌現一種身為正義刑警、卻無力改變某個犯罪意圖形成的愧對感。
于含璇斜睨向耿濬。「難不成你要我在這里吹一個小時的海風等人來接,再頭暈咳嗽流鼻涕的回去?」說完的同時,也不知她從身上的哪兒掏出「道具」,準備動手。
雹濬無奈地搖搖頭,只好走開裝作不知道,這樣他才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只是一點點而已。
于含璇沒看耿濬往哪里走去,只是很專心地「工作」,兩三下開了車門後,坐上駕駛座,再熟練地撬開鎖鑰的座盤,拉出幾條電線,沒一會兒便讓車子順利發動了。
「耶!」于含璇歡呼一聲。沒想到這貨車舊歸舊,性能還不錯嘛!會將車子弄得這麼乾淨,想來車主平常很注意保養。探頭正想喚耿濬時,他早已踱了過來。
「速度真快!」想必她「染指」不少過各類車種。耿濬嘴角隱笑。
「你是要說廢話還是走人?」于含璇解讀出他的暗喻,沒好氣地問道。
雹濬示意于含璇移坐旁邊,自己則坐上駕駛座,照著于含璇的指示,往市區的方向駛去。
當他們駛進尚未睡醒的市區,耿濬才憶起原先來找于含璇的目的。
「你最近……在躲著些什麼?」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于含璇沒料到他會開口問這事,使得因疲累而呈愛困狀態的她霎時清醒了一大半。「躲?躲什麼?我沒什麼要躲的呀!」她心虛地別開頭,望向窗外。
「是嗎?我卻感覺你對我避而不見,你是不是……暗中在進行什麼事?」
喔,原來他誤解了。于含璇淡淡一笑,輕輕地說︰「放心吧,我不會胡亂惡搞,浪費你的時間。」
她這是什麼意思?耿濬皺起兩道濃黑的劍眉。「我不是說你會妨礙我。」
于含璇沒有答話,仍是望著窗外,心思縹緲……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嗎?」耿濬軟語勸誘。難以了解以往不曾有過的舉動,為何會在她身上全破了例?
「……兩個極端的人,是不能相容的……」于含璇喃喃地說,但音量已足以讓耿濬听得分明。
他沉默半晌才緩緩回道︰「沒錯,就如同水火不能相容、明暗不能並存。可是你忘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例如你朋友亞駱那柔似水的性情和依芙烈如火的性于,兩人不是契合得很嗎?」
「那是因為有個重要因素將他們緊緊相連,不能拿來相提並論。」于含璇轉頭睇凝著耿濬。「我們拿什麼來比?」
雹濬無言,心頭霎時被沉重大石壓著,胸口悶得不得了。她的話,像是在跟他撇清,又似乎在跟他索求什麼……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我們倆身分上的差別,若是太靠近的話,總有一天會起矛盾的……」就算撇開生長背景及門戶問題,他們倆的生活環境和朋友,都有極大的沖突,就怕有那麼一天,勢必得在他和自己之間選擇其一,相信那也不是他所樂見的。
雹濬始終沒再開口。現在,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或許情況並不真如她所認為的……
回到于含璇的公寓時,已是清晨六點多,兩人一起下了貨車。
「這車……」于含璇看看耿濬,意思再明白不過。
「我會叫人把車開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于含璇點點頭,正要轉身,敏感的她忽然感覺有人向她後方欺來,於是機警地抬起手肘往後撞去,卻被一雙大掌給抵住,不過于含璇也早已用左腿攻向那人下盤,隨即听到一聲哀叫。
「哎喲!于妹妹,是我啦!」布雷爾這下總算相信耿濬所言不假,雖然于妹妹沒有將他踢到牆上貼壁,但跌了個狗吃屎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登時頓悟自己的武打底子真的有待加強……
「你不是警察嗎?干嘛鬼鬼祟祟地模到人家背後?」于含璇很不客氣地問。這可不能怪她,因為那是她的防衛反應。一旁的耿濬則饒富興味地笑著,恭祝布雷爾得到一個教訓。
布雷爾拍拍站起來,用可憐的語氣怨道︰「明明是你太神經質,還怪我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