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跟你說了那些話,能阻止你的沖動……」
忘塵伸手拭去他逐漸冰冷的臉龐上的血漬,他最在乎的美貌,他不忍讓血染顏。
「這就是你求的嗎?」
忘塵太冷靜、太平淡,讓舞沐裳以為他無動于衷。寒焰卻看得出他內心絕望的悲。
「大哥……」寒焰開口。
忘塵緩緩起身,柔聲道︰
「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一切都結束了。」
寒焰明白,還沒結束,冉煙之死,只是了斷了一份情而已。
「你對他說了什麼?」
忘塵別過頭看他、他仿若帶笑,眼中卻是淒寒的傷。
「我說的,他永遠也不會懂了。」望向此處美景,卻添傷感,忘塵嘆道︰
「寒月軒,終成回憶了。」
「這個地方,也不需存在了。」
寒焰回道,讓舞沐裳一愣,忘塵也看向他。
「月兒一死,你封閉此處,冉煙死,你要毀了這里?」
「我只願他們長眠于此。此地,囚禁了我,我必須離開。」
忘塵淡淡一笑。「欲往何處?」
「四海為家,就是不再踏入此地。」
「她呢?」忘塵著向舞沐裳,寒焰的目光也投向她,那是一道炙熱的眼神,瞬間溫暖了她。
「我會陪她找尋舞沐衣的下落。」
舞沐裳一愣,感覺眼眶又要潮濕。
忘塵一笑,垂首望著冉煙的尸體,輕聲啟口︰
「也好……你困在這里,實在太久了……」
忘塵望著冉煙的眼神太溫柔也太疼惜,不禁令寒焰想起,當初四人結義時,忘塵始終神秘莫測,他是最少來到寒月軒的,冉煙是魔門陣的少主,也是他調查出來的,從此,三人的距離就遠了。但此時寒焰卻發覺,當他們得知冉煙的身份時,忘塵不似他那般憎惡冉煙出身邪道,反之是一種保留的失望;而後,他又一如往常行蹤成謎,每見冉煙,他的眼神總掩不了一種痛惜,讓寒焰覺得困惑。
他們動手葬了他們,為他們立下簡樸的墓碑。立在墓前,三人皆無語。
舞沐裳望著他們,為他們結義之情而動容。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的事?」
寒焰看了她一眼,主動伸手握住她,卻望向忘塵︰
「月兒曾問我,覺得四人的感情好嗎?」
忘塵一笑。「你說呢?」
「好。」
「好嗎?」
「月兒也這麼反問。」
「除卻此情,是好的……」忘塵看著冉煙的墓坤。「你們都是我的好弟妹,此生能與知心人結義是至福……」
他明白志塵,看似與他們交情最平淡,其實最重義。他是豪情劍之主,最是有情。
「為何你卻甚少與我們相處?」
忘塵淺淺一笑。「你明問吧。」
「我不知從何問起。」
「你心里的疑問啊。」
「大哥行蹤不定為何?」
「一日江湖,終生無期。我的行蹤只是武林飄雲,有惡除之,有事關之,欲想忘棄紅塵,無奈逃不過紅塵,我只是凡人。」
模稜兩可之答,更加深寒焰心中之惑。
「你調查些什麼?」
「魔門陣。」
寒焰眉目微凜。「為冉煙?」
「在得知冉煙身份之前我已調查魔門陣已久,所以才知道冉煙的身份。」
「為何調查魔門陣?」
「武林第一惡派,為蒼生除之。」
是嗎?寒焰直視著他。
忘塵一看,笑了。「你的眼神不以為然。」
「多情劍亦豪情,魔門陣必傷此情,所以你必除之!」
「若為私情,我早鏟滅魔道,不會等到此時。」忘塵仿若嘆息。
「為了冉煙?」
「你非追根究底嗎?」
寒焰看著他,以堅決的口吻回道︰
「是的!」
忘塵笑道︰
「這才是精義刀寒焰吧!無情刀寒焰一向不理俗事,任性妄為。」
「那是因為是你的事。若你是因蒼生之福欲除魔道,寒焰豈可置之不理。」
忘塵看著他好一會兒,那激賞信任的眼神,讓彼此惺惺相惜。寒焰以為他就要告訴他實情了,但忘塵在沉默後開口卻是︰
「你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幫助裳姑娘找到其姐吧。」
「大哥!」寒焰急道。
一直沉默的舞沐裳也開口了︰
「魔門陣與我亦有深仇,剛才冉煙說了,我爹娘之死與魔門陣月兌不了關系。」
「江湖上多少悲劇,皆與魔門陣有關,不除此魔,武林難平……」忘塵嘆道。
「那你更應該讓我們助你一臂之力,魔門陣能猖橫武林數十年,豈是你一人之力足以抗衡?」舞沐裳一激動就沒分寸,但忘塵卻笑道︰
「舞姑娘義薄雲天堪稱女豪,我只是不願無辜之人作無謂的犧牲。多年來我欲探魔門陣神密之地,但魔弦皇精通邪術陣法,數年來正道與其對壘都無法動之分毫。」
這麼邪門?!舞沐裝皺了皺秀眉,突地靈光一閃,對了,找殘心!听不顛伯伯跟她提過,殘心為了水月愛慕冉煙不成置死,他欲探查冉煙所以加入魔門陣,也許他有更詳細的線索。
舞沐袋毫不遲疑,就要行動。
「我去找不顛伯伯,你們等我!」
「裳——」她馬上轉頭就跑,連寒焰都攔不住她。
「我很快回來……」只聞其聲,她的人早已不見。
「你……」寒焰追了兩步,忘塵笑道︰
「由她去吧!」
寒焰別過頭看著他,掩不住內心那份焦慮。
「她就是這麼一個活潑率性的女子,才能觸動你的冰冷心弦。」將眼光再次移向冉煙冰寒的墓碑,此時天色更沉,飄起了細雨,煙霧般的哀愁蕩上了他的眼。
「看見你因她有了生氣,我為你高興,相信冉煙也會快樂。」
「裳兒已經離開,你可以明說了。」寒焰對他說。
他真聰明,也很體貼,兄弟……沒有白作。
「冉煙他是我兄弟。」忘塵輕聲回道,退卻笑意,他眼中只剩惆悵。
寒焰緊蹙眉宇,听見他又續道︰
「親弟弟!」
寒焰重重一愕。
雨幕下的忘塵仿若出塵的先人,他眼雖愁,語雖柔,淡望著微雨輕煙下的冷碑,他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似的,很輕柔,很平緩地,告訴他一個撼人的事實。他花了無數年來平復的情緒,花了無數年的江湖歷練,舍了這傷小我的真情,而成為無所憂無所慮無所情之人。
或許這是個借口,借以掩飾他欲報私仇的私心,為眾生除魔,最終圖的,不也是報己之仇嗎?他忍不住自嘲,忘塵豈真能忘塵?他又何來瀟灑豁達呢?
「他是我無緣相認的胞弟。在魔弦皇擄拐了昔日中原四大美女之一的白月嬋時,也親手毀了一個安寧快樂的家園。」
白月嬋是忘塵之母?!寒焰萬分震愕。
「你的意思是,魔弦皇為奪白月嬋毀其家園,而那時白月嬋已有身孕,便是冉煙?」
「應是如此。」他淡淡一笑,仿佛不關己事。
「就是如此!你是白月婢的長子。」寒焰替他說。「所以你步入江湖,鏟好除惡,學得精藝武功,劍術無雙,成為豪情劍之主。數十年來你為江湖奔走,暗查魔教,為眾生不為私己,所以你查出冉煙是你胞來也不敢相認。」
忘塵依然帶笑。「你何時變得如此多言了?」
「人皆有私心,我明白你藏匿至親之情必須花費多大的煎熬。」
「不,找與冉煙不曾一起成長相處,親情不再,但蒼天憐憫,讓我們結拜成兄弟,我還奢求什麼?我一直到我們結拜了才知道我們真的是兄弟,但又如何?他對魔弦皇恨極,他如此之美,幾乎與我娘一模一樣的美,難怪乎他厭惡魔弦皇的丑陋,他不願與魔門陣同惡,已讓我欣慰,誰知……」他一嘆。「水月一死,他因為愛你,走偏了路,自封魔姬在江湖上傷及無數無辜女子,練成至陰之體,終走向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