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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最美的傷口 第24頁

作者︰王鍵

「楊……楊老師,對不起了。」她低聲地說了一句,然後大喊一聲,舉起酒瓶子,猛地往他頭部一砸。玻璃酒液四濺,紅色的液體如潮水般迅速地漫過他的眼楮,世界沉沒在腥臭的血海中,那個女人佝樓的身子不停地晃動,手中的半支玻璃瓶子,生出一圈滴著紅珠子的尖利的冰錐,錐尖兒那綠晶色的殺人的光如劍一樣刺進他的腦袋里。

「啊——」楊平耐不住這穿顱的痛,應聲倒地。

第十二章

在沒有盡頭的黑暗里,楊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當他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白蒙蒙的一片,他想去思考許許多多的無法解釋的謎,可腦袋一轉,頭殼就要崩裂一樣的痛,他便又沉沉地昏睡過去了。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感覺好了很多,可以清晰地看到醫生和護士在他身邊來來回回地走,還有躺在鄰床的幾個病人,以及站在大門口的兩個穿著黑制服,戴著大蓋帽的男人,楊平知道,那是警察。

一定是有人報了警,警察來了解案情的。但小吉的母親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去打他呢,為什麼?她到底是不是瘋了?楊子模了模裹著頭部的紗布,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一個醫生走了過來,瘦骨嶙峋的,臉也長,白大褂披在他身上像一張掛在竹竿上飄蕩蕩的大白旗。他替楊平做了個檢查,什麼也沒說的便要轉身走了。

「醫生,我的傷重嗎?」楊平趕忙叫住他。

那個醫生把臉轉過來,眼神冷淡得很,干澀地說︰「這也算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說完,走向那兩個警察,小心小聲地說了一些話,便離開了病房。

真是奇怪,好像我得了感冒而不是被人敲破了頭似的。楊平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個不把病人當人看的醫生,心中實在又氣憤又無奈。

之後那幾天里,楊平的病情確實好得很快,頭不怎麼痛了,紗布更可以拆了。但他心中的疑惑卻與日俱增︰首先,他進院都一個星期了,但從不見心蕾來探望過他。其次,那兩個警察經常坐在病房的大門口,看他的眼神橫得很,一件這樣小的傷人事件需要兩個大男人日夜保護著他嗎?還有,那兩個警察總是問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什麼跟小吉的母親是否曾經發生關系啦,雙方是否自願等等,實在越听越令他感到不對勁,不舒服,簡直是荒謬!

「請不要再羞辱我的人格了,警察先生!」楊平憤憤地說。

但兩個警察听了,並沒停止,態度反倒更加嚴厲起來,說這是破案需要,希望楊平好好配合。

「破案?這不明擺著她砸我的頭嘛!你們應該去問她。」

然而,楊平激動的回應是兩個警察相視而笑。這笑中含著鄙視,含著得意,含著痛快。

☆☆☆

第八天,是出院的日子。事情的發展和發展的速度超出了楊平的預料,或許,他應該祈求上帝讓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罷辦完出院手續,那兩個早已熟悉的硬邦邦的面孔就尾隨而至。他們的表情比過往更加的嚴肅,更加的深不可測。

「你是楊平嗎?」其中一個警察問他。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長長短短大家都相處了八天,我是誰,你們會不知道?

「是,當然。」雖然心中不快,楊平還是干脆地回答了他們。

「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你涉嫌企圖和故意傷害,現在依法對你執行逮捕!」

楊平一下子傻了,身邊所有的事物都定了格,時間停滯,呼吸凝固。兩位警察卻趁著這當口給他戴上手銬,一下子就將全醫院的目光都聚了過來。我什麼也沒干,被傷害的是我!為什麼被逮捕的是我?楊平恢復了清醒,又更加的迷惘。想奮力抗爭,但在這里抗爭有用嗎?我既然是無辜的,那怕什麼調查、怕什麼審訊,事情只會越辯越明!

于是,楊平放棄了疾呼大叫,他要在法庭上贏回自己的清白和自由。他順從地在逮捕令上簽了名,又畫了押,在眾人漫無邊際的流言蜚語中上了一部早在醫院門口等候多時的警車。

就這樣,一直以來被學校和親友都看好的年輕教師楊平被關進了看守所內。關押的日子是一場充滿恥辱和暴力的噩夢,幾個同住的慣犯拉幫結派,總是用最粗俗難堪的語言對非我族類的楊平進行挑釁,要不就擰擰他的臉蛋兒,說他是「女乃油仔」、「基佬」。楊平怎麼說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哪受得他們這般的侮辱,吵不了兩句就和他們打了起來。

這一打,想不到吃虧的是他自己。那些慣犯老經驗,眾口一詞,警察也只瞧到他打人,也沒辦法,便把楊平關進了又潮又黑的小號房。不過,還好,沒給他戴上背銬。

但他寧願自己待在小號里,他受不了那種侮辱,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沒有罪!

可以說,階下囚的感覺幾乎讓他精神崩潰。他時時刻刻地想著心蕾,想她的笑,想她的哭,想她會不會真的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犯,會不會因此便重投陸澤的懷抱?即使今天他的無辜得到了證明,但日後心蕾又能否一如既往地那樣信任他,愛著他?

想著,想著,楊平掩臉而泣,他可以用雙手掩飾滾滾而下的淚水,可以用一腔熱血去抗擊那些羞辱他的流氓,卻無法承受心蕾離他而去的痛苦。

「出來!」

突然,有人向他大喊了一聲,鐵門也隨即拉開,抬頭一望,是警察,當然也只能是警察。

他們吃了火藥似的,滿臉的疾惡如仇,給楊平重新鎖上銬,把他帶到審訊室。那里坐著一男一女,是檢察院的,邊問邊記錄,認真細致,緊緊捉住楊平所講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然而,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也被楊平緊緊地捉住,他在心里牢牢地默默地記著他們所問的每一個問題,然後又將這些問題一個一個串起來.組裝了整個「案件」的經過。

報警的是小吉的母親。她一口咬定長期以來楊平威脅要和她發生性關系,否則就開除小吉。那天,她上門找楊平,就是想用金錢免除這種不道德的交易,但楊平不答應,並且拳腳相向,打得她一身是傷,最後,更是意圖。但她極力反抗,用酒瓶子砸暈他,然後奪門而跑。

好一個寧死也不屈服于婬威之下的偉大母親!楊平苦笑著,那樣莫大的冤屈殘酷地扭曲著他那顆血肉做的心,明明是自己和心蕾幫助了小吉一家人,為何卻遭受這樣的以怨報德?

「不,不是這樣的!」他從椅子上彈起來,大聲地吼叫,像一股熔金化鐵的岩漿噴出了疏煙滾滾的火山口,欲將污蔑純潔的黑夜燒成光與風中的灰燼。

「老實點!」身後的警察猛地將他接回椅子上,兩個負責審問的人更是橫眉冷對。

「冷靜點,楊平,你這樣子並不能為你自己帶來什麼幫助。」其中那個女檢察員嚴正地提醒他,聲音在小小的審訊室內回蕩,闖不進楊平的耳朵。

他咬著牙,把全身的血都涌上了瞼,鼓鼓的青筋像老藤一樣爬在他的額頭上,淚水成了一層膜,粘著他的眼楮,卻怎樣也掉不下來。心里的痛楚,他強忍著,但冷靜卻如何也不能做到。他想再次站起來,大聲抗辯,又被死死地按下,然後站一次,按一次,站一次,按一次,直到提審完畢。

回到押號,他就後悔了,沖動無法成事,僅僅是一只善于破壞的精神小妖。如果再給他一次踏進審訊室的機會,他一定會用最平靜的語氣,最合作的態度講述真相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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