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個男孩,婆婆便不會強迫她要再替厲政剛娶個女人進門了吧。
「媽,對不起,我有些累,我想先回房躺一下。」藍萱輕聲說道,近來容易疲倦也是事實。
「這不快點扶少夫人回房。」厲高靜玉急忙說道。
避家連忙起身扶著藍萱的手肘。
「我可以自己走。」藍萱低聲說道。
「小心點,小心點。」厲高靜玉不住地叮嚀道。「還有啊,你太瘦了,得多吃一些。李媽,快打電話給王中醫,叫他晚上到咱們家來替少夫人把脈。」
在陣陣交代聲中,藍萱被一群人簇擁著走回房間里。
什麼是母以子為貴,她現在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她才換上了輕便居家服,正想著要小睡一會兒時,房門便被一陣風給推開了。
厲政剛直奔到她面前,慣于漠然的方正臉孔一下子擠入了太多表情,怎麼瞧都顯得不對勁。
但,他在笑,笑得連眼楮都眯得像個孩子。
「你懷孕了!」厲政剛握住她的肩,聲音如雷地轟著她的耳。
「對,孩子五周了。」她平靜地凝望著他,唇邊壓不下的弧度泄漏了喜悅。
她笑,因為他是如此雀躍哪。
「謝謝你。」
藍萱整個人被擁進厲政剛的懷里。
她的身子緊偎著他的體溫,耳朵听著他激切心跳,鼻尖呼吸著他的氣息,感覺肚里的孩子也正興奮地跳起舞來了。
「你很開心。」她說。
「我當然開心,有了孩子是一喜,達成了我媽媽的心願是二喜……」厲政剛笑啄著她的唇,渾厚笑聲融去了他臉上的剛毅線條。
這一刻的他,不是擁有數十億美金的投資公司負責人。他只是個喜不自禁的爸爸。
「政剛……如果孩子不是男的呢?」她不免要擔心。
「女孩子安靜,不會吵,更好。」
「你別失望就好了。」此時,就連心窩里汩汩而出的血液,也都是甜蜜的滋味吧。
厲政剛低頭在她發問印下一吻,對于懷里的人兒,愛意更熾了。
新婚之初,他娶她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她適合「厲夫人」這個角色。但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之後,她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單純本性,讓他輕易地便適應了丈夫這個角色。知道她不是個會用心機的妻子,所以他在她身邊才能真正放松地與她談天說地。
他對她,一開始是尊重,感情,真是日後才一點一點培養出來的。
厲家有她,他便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至于他那位這個月才出獄的同父異母「大哥」,以及那位拼命想從厲家撈錢的「大嫂」這類的閑雜人等,他會采取靜默處理態度,絕不讓藍萱因此而操到一丁點心。
「藍萱,有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和我配合。」厲政剛捧起她的臉,嚴肅地說道。
藍萱點頭。
「你知道媽的時間不多了……」厲政剛說到此,聲音卻被悲傷奪走了幾秒。
她用力抱緊他,給他最多的鼓勵。
「無論你產檢出來的結果是男是女,我希望你都要告訴媽媽,孩子是男的。至少讓她安心地走,好嗎?之後,你若不想再生,我也不會再為難你了。可以嗎?」他嗄聲說道。
「好。」
藍萱將臉頰偎在他的胸前,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相擁著。
沒說出口的,是對新生兒初來肚月復里報到之喜悅。沒說出口的,是媽媽即將凋零之悲慟。沒說出口的,是夫妻相互體諒的那份感動。
沒說出口的,是他們其實相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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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藍萱肚子愈來愈大,厲高靜玉的病情也陷入了一種膠著期!她的身體沒好轉,也沒變壞。
藍萱和厲政剛對此都甚感欣慰。畢竟對一個癌癥末期者而言,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厲高靜玉的精神明顯好轉,總是不爭的事實。
藍萱陪婆婆的時間變多了,因為婆婆只要一看見她鼓起的肚子,就會心情大好。
這一日,藍萱走入婆婆房間。
看護微笑地向她點頭頷首,把空間留給了她們婆媳倆。
「媽,要不要喝點水?」藍萱坐在婆婆床邊,先用棉花棒蘸了點水濕潤了下婆婆干燥的唇。
「不用了,我想你在我面前起個誓。」甫睡醒的厲高靜玉,以枯木般的手指緊揪住她的。
「什麼誓?」藍萱早已習慣婆婆因為長期施打止痛嗎啡而產生的幻覺,及不按牌理出牌的問號,可她心里還是不禁打了個哆嗦。
「我要你發誓,如果你這胎不是個男的,你一定得幫政剛再娶個太太進來。」
藍萱被婆婆的話,狠狠甩了一巴掌。她握緊拳頭,指尖深陷入掌間,掐出一股揪心的痛楚。
「媽,孩子是男的。」超音波報告已經出來了,醫生斷定是個男孩子。
「我看不到孩子,萬一生出來不是男的,你要我怎麼對厲家的祖宗交代!所以,我要你發誓。」
婆婆固執的眼,讓藍萱後背冒出冷汗。
「我發誓我如果沒為厲家生個男孩,我會替厲政剛再娶個太太的。」如果他「也」同意的話——藍萱在腦中自行補充了這句。
「好、好,有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這麼懂事,由你來幫政剛挑二太太,鐵定能找個懂事的……」厲高靜玉眉飛色舞地繼續說著。
「你們在說什麼?」
一聲冷厲男聲,利刃似地切進厲高靜玉的密密語林間。
藍萱猛抬頭,對上萬政剛銳利的很神。
「藍萱說,如果她這胎沒生男孩子,就要幫你再娶個老婆進來。」厲高靜玉摟著藍萱,笑得像個孩子。
我沒這麼說啊!藍萱在心里吶喊著,卻不願忤逆婆婆,于是只能急得紅了眼眶。
她瞅著厲政剛,想得到他的諒解。偏偏他的眼神讓人瞧不出喜怒,凜冽得像一對玻璃眼珠。
「再幫我娶個老婆進來,果真是體貼的好太太。」厲政剛這話,是盯著她的眼楮說的。
怎麼他竟不反對嗎?藍萱心一冷,急忙垂下眸,掩住她傷痕累累的眼。
她以手撫住八個月大的肚子,拼命地想由其間汲取一些溫暖。
「是啊,藍萱確實是個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媳婦哪,你都不知道媽有多珍惜她。」厲高靜玉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拉著媳婦,滿意地直笑。
厲政剛看著母親極有精神的臉龐,也就不再多爭辯什麼了。
這陣子媽媽的精神變好是事實,這一星期來,媽媽就連食欲都變佳了。如果這些話能讓媽媽始終維持在這種狀況的話,忍氣吞聲又有何妨呢?
厲高靜玉又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後,她閉上眼楮,嘆了口氣。
「我累了,想睡覺……」厲高靜玉說。
厲政剛連忙上前,扶著媽媽躺平在床榻間。
藍萱則為婆婆拉起被褥,蓋到肩頸處。
厲高靜玉突然又睜開眼楮,對著他們一笑。
笑容在她過分瘦削的臉孔上,掐出了一排皺紋,但她的神情卻純真地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藍萱鼻頭不期然地有些發酸,她挨近厲政剛,握住他的手。
厲政剛看她一眼,懂了她不舍的心,自然也牢牢地回握著她的。
「替我打開念佛機,萬一睡夢中走了,至少有誦經聲伴著我……」厲高靜玉交代道。
「媽,你好好休息,別說話。」厲政剛不想听到任何關于「死亡」的話題。
他彎身替母親打開念佛機,讓梵音佛號悠悠然地布滿室內空間。
等到她呼息聲慢慢歸于平靜後,夫妻倆這才悄聲走出媽媽房間,讓看護進去陪伴照顧。
兩人走回房里,門才關上,交握的雙手還沒松開,厲政剛便劈頭問道;「你真的想再為我娶個老婆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