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勁沒有白裕承的俊美,可他濃密的三角眉、深邃的眼窩和剛毅的輪廓,卻讓他擁有一種有別于時下中性男子的陽剛之氣。很吸引人,真的很吸引人……
葉蓮看得失神,雙唇微張著。如果他的態度再好一點的話,她搞不好會考慮倒追他。
「我想獨處。」尉遲勁下了逐客令,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葉蓮咬住唇,臉上的表情有些受傷。他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當她是只小狽般地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以為他們是朋友,可是他似乎只當她是個民宿小僕人。
「那……我先走了。」葉蓮聲音遲疑,臉色慘白地從沙灘上一躍而起。
尉遲勁板著臉,沒有開口留她。
少了人聲,海浪波濤聲開始變得無比清楚了起來。他奮力地睜大眼,然則眼前卻還是一片黑暗。恐慌攫住他的心髒,他霍地站起身,表情獰惡地大吼道︰「葉蓮!你還真的給我走人!萬一突然卷起大海嘯,或者是我不小心走進海里去,那是會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啊!」
「大海嘯會有征兆,海浪會愈卷愈劇烈,而不是一下子就把人卷走的。」葉蓮站在海灘另一端,用雙手圍成喇叭狀,也對著他大吼道。
「你給我過來坐下。」尉遲勁命令道。
葉蓮站在原地不動,從他鐵青的臉色、僵硬的雙肩,一直打量到他緊握的拳頭。
奇怪了,他一個彪形大漢站在沙灘上的樣子,怎麼會那麼可憐呢?葉蓮咬住唇,覺得有些心酸。
「過來坐下,好嗎?」尉遲勁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再度沙嗄地說道。
「好——」葉蓮拉長了語調,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掌。
尉遲勁稍嫌笨拙地就著她的手勢,彎身在沙灘上坐下,而她則是盤腿面對著他、打量著他。
尉遲勁乍來時因為心情不好、食欲不佳而變得凹陷的雙頰,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了。事實上,他最近也比較常笑了。好幾次他坐在庭院大石上「听」海時,女客人總是忍不住要偷看他。
「我從沒和家人之外的女人相處超過十天。」尉遲勁說道,算是一種求和舉動。
「你是在建議我去申請金氏世界紀錄嗎?」葉蓮仰起小臉,忍不住「咯」地笑了出來。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笑聲很像小老鼠。」
「動物協會的大熊先生說過。」她笑咪咪地說道。
尉遲勁「看著」她,勾唇淺淺一笑。
看不見的日子乏味得讓他隨時感到不安,但是有她在的時候,周遭的空氣便會熱鬧了起來。他以前總嫌女人嗦,但是現在只要一下子沒听到她的聲音,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了。這種依賴性的改變,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尉遲勁忽而傾身向前,葉蓮則是屏住呼吸,心跳如擂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孔。
「我從明天開始要回復一些正常的公事處理了。」他說。
葉蓮的心一亂,她直覺地抓住他的手臂,驚呼出聲︰「你要離開了嗎?」
尉遲勁听出了她聲音里的不舍,心情在瞬間高昂了起來。
「事實上,我非常需要一個協助者,來幫忙我『看』資料。如果你願意協助我的話,我就留在這里辦公。」他傾身向前,模索到了她置于他手臂上的小手,牢牢地握住了。
葉蓮的臉開始發燙,她被蠱惑似地眯起了眼,微張著唇,怔怔地看著他。
「你願意嗎?」他低語著,大掌一緊。
葉蓮用力地猛點好幾下頭。
「葉蓮?」
「我願意!」葉蓮宏亮地大聲回道。只是,她的回答才月兌口而出,她就因為自己的音量而窘到想找地洞鑽進去。
尉遲勁笑了。
他雪白的牙齒襯著開心的笑容,為他的陽剛魅力增添了一股天真氣質,看得葉蓮必須用手壓住她狂跳的心髒,以免它飛到他身上。
「喂,我要怎麼協助你啊?我只會打掃和招呼客人啊。」她開口說話,只想盡快恢復正常。
天啊,幸好他看不到,否則她臉上的迫不及待豈不羞煞人也。
她怎麼可以對他想入非非,他是在要求她幫忙,不是在對她求愛啦!
「我需要有人當我的眼楮,而白裕承會事先告訴你,所有該注意的事情。」他低聲說著,臉上神態異常地柔和。
「你們的公司是在做什麼的?」她用手搧著發紅的臉頰,好奇地問道。
「我們負責處理危機。」在他腦中的信息還沒完全落伍之前,他應該還可以為他和白裕承的公司做一些努力吧。
「你是保鑣嗎?」他的體型夠剽悍,氣勢也夠嚇人。不過,這家伙傲慢的態度比老板還像老板就是了。
「別老是把我想成頭腦簡單、四肢無力的家伙。」
尉遲勁伸手想揉她的頭發,葉蓮則是很配合地偏了下頭讓他手「正好」踫觸到她的發。
「我主要負責處理危機。」他的手掌沿著她的發絲落到她的肩上。
「不懂。」處理危機這件事對她來說,像是電影情節。
「一般企業或是政府單位在遇到無法自理的危機像股價突然下跌,或者是天災意外時,就會聘請我們公司找出應變方法來改善現狀。我們公司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在國際間卻是赫赫有名的頂尖團隊。」尉遲勁解釋道,眉宇間有著對公司的自豪。
「嗯嗯嗯,听起來確實滿厲害的。」葉蓮頻頻點頭,對于這種有法子把事業闖得轟轟烈烈的人,都忍不住要佩服一番。
「是『很』厲害。」尉遲勁自信地說道。
「如果我爸媽當年能找到你們這種公司協助的話,可能就不會經商失敗自殺了。」葉蓮月兌口說道後,又急忙掩飾似地干笑了兩聲,別開了頭。
「你爸媽怎麼會走上那條路?」原來她口中的老爹,不是她的親生爸爸哪。
「他們听信朋友的話,到處借款,負債買了一大片據說位于新市鎮開發的土地。結果,政府道路轉向,新市鎮沒開發成,地下錢莊和銀行全找上了門,兩個人選擇了燒炭自殺。」兩顆淚珠無聲地滑出眼眶,可她沒有伸手去擦。
「後來,老爹和老媽收養了我,然後,我從此之後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啦。呵呵,我的運氣還不錯吧!」她佯裝輕快地說道。
「干麼強顏歡笑?」他沉聲說道,握緊她的肩膀。
「我沒有。」驀然搖頭,又搖下了幾顆淚珠。
「沒有才有鬼!你的聲音根本就是在哭!」他咆哮出聲,不知道自己干麼心亂如麻。
「耳朵那麼好做什麼?嗚……」她咕噥了一聲,淚水卻是愈掉愈多。
尉遲勁沒和她爭辯,大掌胡亂模索了一通,抓到了她手臂,揪小雞似地把她拽進了懷里。
她的淚水在瞬間被他胸上的棉衫給吸盡,新的淚水則不甘示弱地——而出,也一並全落入了他的衣服里。
尉遲勁能感覺到她嬌小身子的顫抖,可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就只是靜靜地摟著她,陪伴著她盡情哭泣。
這世界的悲慘,如果只是釋放幾串淚水就可以好過一些,那麼哭得驚天動地又有何妨呢?尉遲勁撫著她的發絲,輕聲吹起了口哨。
葉蓮听見了他吹出的旋律,微微地怔楞了一下。
她听著听著,停止了哭泣。她听著听著,張開了唇,用她帶著濃濃鼻音的嗓音,跟著他的旋律唱起歌來。
「在我的行囊里有六份的地圖,卻仍在尋覓你的路上迷了路。你不乖,你很壞,這樣難以明白,不肯將你心門打開……」她唱。
尉遲勁听著她在海風中起舞的清亮歌聲,他驚訝地挑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