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軍滿頭亂發,一臉噬人的恨意,雙眼盡是血絲,渾身的酒氣還混雜著汗味,敞領襯衫縐得像被人踐踏過千百回。
「你怎麼了?」她奔到他身邊,下顎卻被他的大掌暴戾地捏住。
「回答我的話!你到哪里去了?」古軍聲調未變,卻咬牙切齒地說著。
「我和趙晴出去,你知道的啊。」
黎安娜想掙月兌他的掌握,他卻堅持不放手。她頻頻深呼吸著,卻無法減輕肌膚被擠壓的痛苦。
「從下午五點出門到凌晨兩點多才回來,你搞什麼鬼!」他的臉龐俯得更近,輪廓分明的臉龐全被酒氣逼得泛紅。
黎安娜瑟縮了一子,被他的暴怒震懾得一時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在他咄咄逼人的視線之下,吶吶地說道︰「我不過是忘了打電話。」
「紐約歹徒也「不過」是為了幾張鈔票而想殺人!」他深黑眸子憤怒地瞠大,身軀像要燃燒起來一般。
「我沒事,對不起。」黎安娜內疚地想踫觸他,卻被凶惡地推開。
迸軍瞪著她下顎上被他抓出的指痕,極力克制著他的怒氣。
他現在只想傷害她,因為直到她入門之前,他必須重擊著胸口才能壓住心痛的感覺。
「請問你和趙晴兩個女人究竟做了什麼豐功偉業,一定要折騰到凌晨兩點才回家。」語調不曾上揚,每字每句卻陰寒得像地獄使者的催命惡咒。
「我和趙晴去唱歌。」她誠實以對,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唱歌!炳!」他從齒縫間迸出話來,嘴角譏誚地一斜。「唱得真好。」
「對不起嘛。」黎安娜心一揪,連忙陪著笑臉抱住他的手臂,開始認真地撒嬌。「人家下回會記得先打通電話,讓你知道我在做什麼。」
「把你的嘻皮笑臉收起來。如果真有心的話,做什麼事都不用人交代。」古軍甩開她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干麼陰陽怪氣的。」她郁郁地蹙著眉,悶聲說道。
「我原本就陰陽怪氣,你如果不想看到我,大門就在那里,你可以繼續和你的趙晴唱到地老天荒。」
迸軍回眸用一種置人于死地的目光瞪著她,一腳踹向擺放電話的圓形木椅。
黎安娜驚叫出聲,連忙彎身撿起電話。
「你管我!賓開!」古軍搶過她手中的電話,一把摔到地上——
老式黑色話機于是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我是個人,所以不知道怎麼「滾」!」她擋在他面前,雙手插腰,像個打算教訓孩子的媽。「你這樣不對。」
「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這個毫無責任感可言的女人,答應了幫人照顧嬰兒,卻一走了之。說是吃頓晚餐,卻差點連早餐都一並解決。莫名其妙!」他厲聲指責著她的不是,絲絨般的美聲全成了傷人的薄刃。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干麼這麼不留情面地罵人,好像我殺人放火了一樣。」嬌嬌女的她幾時被誰這樣罵過,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滾。
迸軍握緊拳頭,詛咒兩聲,轉身快步上樓。
去他的婚姻!去他的妻子!
黎安娜看著他的背影,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虛弱的身子,她偎入沙發里,把臉埋入黑色絨布抱枕之間。
「我的大小姐,你總算回來了。」甫進門的唐文龍把鑰匙擺在桌上,急忙忙地拍拍她的肩。「沒事吧?」
「文龍小子,你這麼晚在我家門口徘徊有何企圖?」她苦笑地抬起頭,企圖強顏歡笑地說話,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別哭啊!」唐文龍連忙從口袋掏出手帕幫她拭淚。
「他凶我。」抓著手帕哭得淅瀝嘩啦。
「古軍當然會凶你啊!他已經快把整個紐約翻過來了。」唐文龍嚷嚷道。
「他只知道罵我……」她帶著濃濃鼻音說道,卻良心不安地將手帕絞成一團。
「十點過後,他打電話到飯店找不到趙晴,你的手機又沒人接。他打電話報了警,開著車在飯店及住家之間附近瘋狂地找你。」唐文龍急忙幫著古軍說明真相,那小子一向不會讓人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啊。
「我出門沒多久,手機就沒電了……對不起……」她後悔地咬住唇,她真想甩自己一巴掌。
「和我對不起沒用,我從沒見過古軍那麼害怕到嚇人的表情。」唐文龍心有余悸地說道。「他一路喊你,喊到他嗓子都啞了,你也知道他有多保護他的喉嚨的。」
後天還有一場演唱會啊!
「我不知道……我剛才還說他陰陽怪氣。」
「你噢,忍耐一下他的壞脾氣,他真是很擔心你出了什麼事。」
「我現在就上去找他。」黎安娜吸了吸鼻子,給了唐文龍一個大擁抱。「謝謝你。」
唐文龍看著她跑上樓梯,他大嘆了口氣,開始收拾起一地的凌亂。
他知道古軍會原諒安娜。但是,黎安娜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對上了敏感心細的古軍,如果不多花點心思,總有一天是要釀出大問題的。
「古軍,開門。」
「古軍,我愛你。」
唐文龍豎起耳朵,不自覺地聆听著她在二樓叫門的聲音……
第七章
「古軍,開門。」黎安娜用力敲著門環,大聲地喊道。
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黎安娜扁了下嘴,可憐兮兮地趴在門板上,好聲好氣地說道︰「古軍,我愛你。」
門內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迸軍真的氣到不想理她了嗎?她不安地伸出手,試探性地扭動了下門把——沒鎖!
就知道這個任性的男人在等她。
黎安娜帶著一絲竊喜推開門,左右張望下卻見不到古軍。
「古軍。」她才出聲喚道,卻打了個冷哆嗦。
房間側邊吹來一道刺骨寒風,十二月的紐約夜晚是可以凍死人的冰寒。
黎安娜牙齒打著顫,正想關上陽台門,卻赫然見到古軍坐在陽台上那座磨石粗欄桿上。
冷風颼颼的寒夜里,月光在他的側臉上映下青白的陰影,那模樣竟是沒有生氣的。
「你別嚇我。」黎安娜的所有表情全凝滯在臉上,她小心翼翼地接近他。
迸軍沒理會她,逕自看著星空。
「外頭很冷,進來好嗎?」她不忍心地看他穿著白襯衫,在陽台凍到臉色發白。
他別過臉輕咳了幾聲,她立刻月兌下自己的桃紅外套披到他肩上。
迸軍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但也沒拒絕她。
她呵氣溫暖著自己雙手,卻只得到一團團毫無保暖效果的白色冷霧。
「我好冷噢,外套分我一半好不好?」她技著他的手臂,一方面是為取暖,一方面也是預防他一個不慎便掉了下去。
「你可以進去,沒人叫你假好心站在這里。」他陰森的語調顯然還把剛才的爭吵掛在心上。
「你不和我一起進去,我就一直站在這兒。」她雙手插腰,想壯大自己的氣勢,無奈不停發抖的身軀稍嫌無力。
「我不稀罕外套!」古軍扯落肩上外套,丟到地上。
黎安娜眉頭一皺,氣憤地瞪著地。不客氣的話原是要沖出口的,但當她看到他青白臉龐上的疲憊神情時,她所有的怒氣全壓縮成內疚與心疼。
他總是不安,總是在恐懼失去啊……
想到他在寒夜冷風中沿街找人時的驚慌與擔心,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彎身拾起外套穿上。
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
黎安娜雙臂一伸,緊攬住他的腰,強迫他下陽台,也強迫他汲取她的體溫。
「對不起,我不該一通電話都沒有撥就這麼晚歸,讓你擔心了。你很生氣吧!」黎安娜感覺到他胸口隱忍怒氣似地起伏了幾下,連忙放軟語調嬌聲說道︰「更糟的是,你的壞太太一回家還死不認錯,完全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