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晚了才來送信,下人主子都要休息去了,有什麼事兒明早再來!」
「不行,我一定要把信交到他手上,這攸關人命。」爺爺會叫她現在送信來,無非是急事。
「什麼事這麼吵?」小榮子從小廝身後出現,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情況。「是要吵到主子們才高興?」
小廝見是素有交情的小榮子,便道明李蘭的來意。
小榮子仔細看著面容討喜的李蘭,閱人無數的他很快就認為她沒有惡意,也同情她身為「下人」做事盡心的態度。
「兩位大哥,現在仍不算晚,說不定壽安還沒睡下,即使我不能進去,也求你先把這信轉給他看看,行嗎?」李蘭幾乎要跪在地上求人了。
小榮子見李蘭殷切的模樣,沒法拒絕她的請求,便叫小廝接過信函,支吾道︰「好吧,我們替妳轉交好了,但小泵娘也別讓我們難做,快回去吧。」
「可是我要帶人回家見爺爺……」她見小廝和小榮子又一陣不自在,便連忙說出四合院位置,請他們轉告壽安,然後就離開了。
小廝見李蘭終于離去,才關門跟小榮子進去。
「等下你就把信交出去吧。」小榮子交代,準備回宣慶的院子去。
小廝望著「壽安」兩字,一直在腦海里搜尋著這個人,可惜府內的下人差不多有一百人,一時間他實在想不出是誰。
「榮大哥,你知道王府內有個叫壽安的人嗎?剛才那丫頭說要替她爺爺送信給壽安……」
「你肯定是……『壽安』?」小榮子一听,臉都綠了。
「對,你看,信上都寫了,哪能有錯?」小廝把信遞給小榮子。「莫非你知道是誰?」
「是……王爺、王爺的信!」小榮子責怪地看向小廝。「難道你不知道王爺的名諱就叫壽安嗎?」
「什麼?」他真是不知!他一個下人哪會知道那麼多?
小榮子握著信,馬上趕去老王爺的房間,就怕晚一步會耽誤了大事。
天啊,那秀氣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直接拿著給王爺的信上門來?
當天上的月亮依然懶洋洋的散發微弱光芒,滿天只有幾顆星還在努力閃爍的時候,四合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跨進門內的,是一個衣冠楚楚的銀發男子,他的鬢角、胡子比他的發辮更白。
他看見炕床上的李偉錦臉色蒼白、全身無力地躺著,聲音就像鴨子叫般低沉粗啞時,威嚴的臉上只有無奈和擔憂。
「偉錦弟,我來了,你听得見嗎?」
在夢里跟病魔掙扎的李偉錦听見久候多時的聲音,慢慢清醒過來。
「壽安兄,你終于來了……」李偉錦緩緩睜開眼楮,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恍如隔世。
「你醒啦。」敬謹親王——壽安探上前去,對他含笑點頭。
李偉錦試圖想起身,無力感和劇烈的疼痛卻將他逼躺回床上。他放棄了,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目前的身體再也直不起來了。
「偉錦弟,你別起來,躺下就好、躺下就好!」壽安見故友病成這個樣子,不由一陣心酸。「咱們二十年不見,你又何苦到現在才肯讓我來見你呢?」
「壽安兄,你貴為敬謹親王,我只是無名小卒,又怎敢妄想能跟你來往、害了你?你今天肯來見我,我已經萬分高興了……」
壽安和李偉錦年輕時是好友,更一同陪皇上讀書,感情自是深厚。無奈後來世事無常,一身硬骨的李偉錦在落難後沒再與任何達官權貴往來,包括貴為敬謹親王的壽安。
「你……又是何苦呢?我又不是那些勢利之徒。」壽安嗓子極其沙啞,聲音跟他一貫的沉厚截然不同。「你知道嗎?不單是我,連皇上也常想念偉錦弟,甚至覺得昔日有負于你。只要你願意回來,皇上一定可以還你安定無憂的生活。」
「知道皇上還掛念我這個小書郎,我已經死而無憾,還奢望什麼?」李偉錦不勝唏噓地說︰「我……怕是不行了,才不得不叫我孫女去找你……」
「你宅心仁厚,一定會得到上天庇佑,會好起來的,要不我馬上差僕人進宮通知皇上你病重的事,請他接你進宮給太醫看看。」壽安安慰他道,心中真誠盼他能闖過這一關。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李偉錦忍住一陣劇痛,愁眉苦臉地握著好友的手臂。「我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只盼壽安兄顧念昔日情誼,成全我……」
「好,你說,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應你!」壽安面對此情此景,一滴老淚滑下臉頰,滴在緊握病人枯瘦的手背上。
「我最疼愛的孫女叫蘭兒,早就沒了娘,蘭兒的爹身體又不好,大半輩子都是藥罐子;她弟弟年紀不大,但性子吊兒郎當,終日游手好閑……
這個家都賴蘭兒努力守著,其它人沒有能力照顧她,只會拖累她。這樣下去,她一個姑娘家跟著她爹和弟,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李偉錦心里只有這個念頭。「我知道你有一個孫子,我想把她交付給他……」
「宣慶?讓他們成婚?」壽安有點意外,但他想了一下,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辦法。
「蘭兒是個秀外慧中、知書識禮的好姑娘,不至有辱敬謹親王府……咳咳!」李偉錦以為對方嫌棄李蘭的出身,心急了,不小心咳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會迂腐至此?」壽安馬上倒了杯茶給李偉錦。「我只怕委屈了蘭兒……不如我跟皇上商量一下怎麼辦最好。除了蘭兒,我答應你一定會關照李家其它人,你別擔心,安心養病才是。」
「壽安兄,謝謝!」心願了結,李偉錦蠟黃的臉上浮起滿足的笑,是他自病重後笑得最安心的一次。
李偉錦跟壽安深夜密談的事,除了一同前來的小榮子外,李家和王府都沒人知曉。
甚至連李蘭,也不知道「壽安」已來過,更何況知道自己的命運從這刻起已有重大的改變?
自從上回進宮打探恪純的指婚後,除了必須上朝的日子,宣慶已經快兩個月沒進內廷請安了。
今早下朝時,他才收到皇上請他留宮、下午在御書房召見的口諭。雖然感到奇怪,但他也沒有懷疑,在指定時間來到御書房門口,卻赫然見到四龍堡二堡主——皇甫軒。
「軒,你怎麼在宮內?」宣慶見到與他交情甚好的好友,有點意外。
「我今早才抵京,下午听公公說皇上找我,便過來一趟。」見到宣慶在皇甫軒意料之外,但他仍關心地問︰「你最近還好嗎?」
他人不在京城,但對京內的事仍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宣慶沒法得到恪純格格的指婚。雖然他覺得宣慶和恪純之間不是刻骨銘心的男女之情,但原本篤定會得到卻被搶走的感覺,也挺不好受的。
而皇上本來明天才要他進宮商討江南水患的事。但提早今天宣他進宮,听公公說,是皇上希望他來談一下宣慶的事。
至于皇上為何同時召兩人進宮面聖,他倒不清楚。
「還能好到哪去?」宣慶黯然,心中仍對恪純嫁給蒙古親王介意不已。
可是只能由它去,只要蒙古親王好好待恪純,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二堡主,貝勒爺,皇上宣兩位進去。」一個公公出來道,然後引他們進御書房。
「參見皇上,皇上吉祥!」兩人一同行禮。
「起喀!」乾隆隨即示意身旁的大太監宣旨。
「聖旨到!敬謹親王府宣慶貝勒接旨。」
宣慶見大太監已經拿著聖旨站在他面前了,索性就直接跪著,沒有起來,靜心等候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