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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寒暖妾心 第11頁

作者︰關月

這件事,他不是沒想過,只是覺得不太有希望,懶得去做白日夢。

罷鼓起一點興致的程咬金「嗤」的一聲,癱回座位,好不頹喪。

司馬昂淺淺漾開笑臉,悠悠道︰「有件事,忘了告訴烏兄。烏兄可知,此番出兵首日,在下本打算返家一趟?」

烏應農「啊」了一聲,眼楮亮了起來,望向一直表現無比鎮定的秦王。

此事秦王應早已知曉,故而力排眾議,大力支持司馬昂所有決議。

可是,長安至司馬山城,至快也需五六日,司馬山城距此地,又有三日馬程。司馬家人縱使在最快的時間內察覺不妥,並不考慮他們得到司馬昂行蹤的時間,也要後天才能趕到,他們的食糧,卻只夠支持到今晚了呀。

餓完兩天,谷中將士哪有力氣里應外合,突出重圍?

司馬昂終于不再賣關子,直接道︰「而此前,在下曾與七哥約定,二十三日在陵溪鎮會合,如今失約四日之久,七哥定知有恙。」

陵溪距此,不過一日半快馬。

「且,」他看向一雙雙閃亮的眼楮,笑語︰「司馬族人向來隨身佩帶香袋。那味道,你我或不易察覺,我族中馴養之靈貂卻對此極為敏感,再遠也會跟了來,烏兄可還有疑慮否?」

烏應農放下心頭大石,振作道︰「請問司馬兄,令兄何時可至?」

司馬山城自有一套隱秘的通訊方式,他亦有所耳聞,卻不知竟是如此神奇。

司馬昂仰起頭,目光似透過帳頂,直看到天上去,輕輕道︰「剛才我進帳之時,已經看到七哥的‘叫天子’了。我們突圍之時,正在今晚。」

那「叫天子」,是司馬昊訓練的一只鷹隼,極通人性,不但可察探敵蹤,更可以獨特的姿態傳達信息,他正是由它的飛翔中得知司馬昊的行動消息。

李世民的眼楮亮了起來,大喜道︰「這就好。你們立刻去通知將士們做好準備,今晚迎戰。」

他忍了三天,等的就是這個消息。

鎊將領命退下之後,李世民轉向悠然品茗的司馬昂,略松口氣,笑道︰「所幸令兄果然如司馬兄所言,行動神速,不誤軍機。」

司馬昂笑語溫和,淡然道︰「七哥向來急躁,今次等得到夜間,除了用兵考量外,想是亦未集全人手。」

他說得輕描淡寫,將其中凶險皆作等閑,反而表現出對兄長所抱的信心。且形于外,令旁人亦在不知不覺中相信了他,不再懷疑。

李世民凝視他溫柔沉穩的笑容半晌,緩緩踱至帳前,看著外面將士精神煥發,忙忙碌碌的景象,瞳心轉暗,喚道︰「小九。」

司馬昂微微一怔,愕然望向他偉岸身影,柔柔泛開笑臉,應道︰「什麼事?」

「小九」一詞,是家中諸兄對他稱呼,其中包含的,自是無比親昵。秦王與他並肩作戰十年,彼此親密無間,這一聲稱呼所包含的友誼,他自是認可。

李世民沉吟片刻,淡道︰「當日人言司馬家九子,數七者智高,我卻執意要請你出山,可知何故?」司馬昂端坐座上,與他遙遙相對,心內了然,卻只淺笑,「願聞其詳。」

當日諸兄亦曾言及此事。

誰不知司馬山城中運籌帷幄,以長兄為先,他本是司馬山城城主,雄圖霸略,豈可小覷?而行兵步陣,當讓二哥,司馬山城威震天下的精騎兵,便是他一手教;再者,老五才比子建,老七智迫孔明,皆負盛名。李世民要選他們其中任何一位,都不足為奇,卻偏偏指名要了未及弱冠的司馬昂,用心十分可議。

李世民轉過身來,盯住他低沉溫純的眸,苦笑道︰「實不相瞞,惟一的原因,只是你的脾氣最好。」

五哥曾冷冷言道︰「他大概估量著小九年紀小,好使喚,省得找個人去和他作對呢。」

司馬昂揚眉,听這與他相處了十年的智將坦言道︰「令七兄智比孔明,性卻似翼德,委實教人不敢領教。余者,或放任不羈,或冷僻倨傲,豈是甘居人下之士?久思之下,助我者,惟君而已。」

司馬家那幾位仁兄個個排場大,脾氣更大,哪是服人管的?聰明人當然會要一個不那麼扎手的人去使喚了。

他向司馬山城借的是兵不是將。當然以合作度為最先考量。司馬山城的精兵只听他們兄弟號令,這是天下皆知。司馬昂的好性子亦是出了名的,既能保證一萬兵士的服從,又不會置疑他的軍令,確是最佳人選。

司馬昂垂下星眸,溫文淡笑。

李二公子用心當日諸兄便已猜中。故而最初,他順其意,如徐庶入曹營,一言不發,只做一個傀儡。

二哥甚至叮嚀道︰「小九記著,二公子只借咱們一萬精兵,打仗殺敵,都不與你相干。開戰時有多麼遠便躲多麼遠,別蹚那渾水,知道了嗎?」

他當時為之啞然,真不知二哥麾下所謂「疾如電,猛如雷」的精兵強將是因何得名的。難不成真是靠跑得比人快?

李世民望住他俊雅清顏,將自己當日用心合盤道出︰「況縱君非良將,然司馬家兄友弟恭,天下共聞。有君在側,同司馬合族在此。君若身陷險境,令兄等焉會坐視?」

似如今,他知此役凶險,故要司馬昂同行,以收奇效。

司馬昂之後的奇謀神策,卻是意外之喜,相處日久,更覺他性如溫玉,和順平易,如坐春風。

無論智謀或脾性,都令他心折。

司馬昂淡然處之,輕聲和悅︰「世民兄為何今日突出此言?」

他的話,輕緩溫和,便只是一句疑問,不帶半點譏嘲,讓被問的人也不起疑心。

李世民放下帳簾,笑意慘淡,「觀君手足情,看世民今日困窘,怎不令人感慨?」

司馬昂被困重圍,安如泰山,堅信不移自家兄弟定會鼎力相救。而他兄弟亦不負他心,一呼百諾,千方百計,只求保他周全。

回看他,陷他入險境者,正是骨肉。

自父皇命他出兵那一刻始,一步步,都只留了死路給他,不容喘息。

而他明知是計,亦只能從命。

一開始,言對方兩千兵,他若不信,要求增派人手或復察敵情,皆可判他有異心。前者,多調兵馬,是居心不良,後者,更顯示不從王命,連父親的話都不相信了,可見是心有不軌。只有應戰出征,方無議。

再,敵人對他行蹤如此清楚。山谷遇伏,更顯得早有準備。只守不攻,蓄意要困死他于此谷,而非一舉殲滅,可知敵人的目標是他,而非退敵。

且,縱他殺出重圍,損兵折將,傷亡慘重,得敗績,更落人話柄,從此聲譽大降,軍心動搖,兵權亦難保,處境危殆。

若非對象是他,他都要由衷贊嘆一句,好一條連環毒計啊。

司馬昂微微牽動嘴角,卻無話應他。

建成元吉兩兄弟,與李世民不和早非一日。建成剛愎自用,無容人之量,一旦登基,頭一件事,便是大開殺戒,鏟除異己。

而他最愚蠢的舉動,便是去年振江湖人入山城綁架弈兒,欲以之為脅,讓司馬山城改而支持他這一派。

他們在兩日之後救出弈兒,而弈兒因此大病一場,自此,李建成成功激怒司馬一族,由支持李閥轉為支持秦王,立場鮮明,再無轉圜余地。

決戰在即。

然而當司馬昂跨出帥帳,看向燦爛的陽光時想到的卻是——

今夜過後,他乘「追日」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三十日亥時之末,仍然有望趕到西城門。

而今距小寒,僅僅三日之遙。

「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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