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變聲的女音被當作童音,與嬌小的身材勉強搭調,那兩道大號毛筆拖出的彎曲長蟲卻非常刺目、老人看到她的眉毛,自己的眉毛忍不住又跳兩下,干笑道︰「不客氣。」
「往前直走兩個路口……」卿容容默念著惟一記住的一句,在第二個路口張望,然後的向左還是向右拐呢?
「到‘采善堂’的話,向右拐。」
咦?
卿容容回頭,清朗的女聲似乎發自她右後方的位置,一個儒生打扮卻一眼便可看穿其性別的女子朝她頷首示意。
她的改裝本領比她還差。
卿容容偷偷得意了一下,隱隱卻記起說書先生講的江湖逸事中似乎有人正是這麼打扮的。
白衣儒巾,青藤藥箱,男子裝束,女兒嬌媚棗
黑色毛毛蟲底下的一雙秀目陡然閃了起來,她將那勞什子「采善」「采惡」丟到腦後,沖到她面前,緊張地邊四下張望邊壓低嗓音問道︰「請問這位姐姐貴姓?」
對方配合地壓低聲音,輕聲道︰「小女子復姓歐陽。」
卿容容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傳奇中的女子,興奮得聲音都沙啞了地道︰「歐陽子夜?」
白衣女子微笑點頭,學她方才的樣子四下張望了一番,見無人注意,放心地道︰「正是。」
歐陽子夜!
呵,如雷貫耳。
卿容容也不管人家是否看出她是女子,兩眼放光地抓住她的衣袖求道︰「歐陽姐姐去見見我家小姐好嗎?她一直都很想見你呢?」
這下子引人注目了。
歐陽子夜苦笑著抓起這可愛的小泵娘的手,拉她轉進比較少人的小巷後問道︰「姑娘的小姐是什麼人?為什麼想見子夜呢?」
卿容容想起小姐現在的處境,神色一黯,道︰「小姐一直都很仰慕您呢,又羨慕您可以自由自在的四處行醫,嗯,我家小姐名叫卿兒。」
被譽為「再世華佗」「重生扁鵲」的女子以自由的一只手遮住她易容失敗的「蟲眉」,道︰「那麼姑娘是卿容容了?」
卿容容老實地點頭,奇道︰「你怎麼知道。」接著放棄得到答案的權利,祈求地搖著高她半個頭的女郎道︰「歐陽姐姐,跟容容去見見小姐呢。」
歐陽子夜反握住她的手,淺笑道︰「誰能拒絕這樣可愛的小泵娘的要求呢?要何況是要去見卿兒小姐。」
雲想衣裳花想容,洛陽女兒色傾國。
洛陽才女,巧手繡師,這一雙出色的主僕,她也是聞名已久了。
第三章
藥沒配回來,倒將個女神醫請回府了。
卿容容的一點點心虛在看到小姐驚喜的神情後化為萬分得意。
歐陽子夜耶,豈是隨便可以見到的。
卿兒喜出望外。在家時雖藏于深閨,過著差不多與世隔絕的生活,但在洛陽城名媛閨秀稀少的談資中,「歐陽子夜」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焦點。
歐陽子夜,以十五稚齡踏足中原,行醫江湖,活人無數,以女兒身四方游歷,得「天香國手」之名,人所尊崇。
她是每一個深閨少女所崇拜的偶像。
包是卿兒遙不可及的夢想。
一樣是女兒身,歐陽子夜不為閑言所羈,孤身闖蕩、濟世救人,以高超的醫術贏得旁人的認可,無人敢因其身為女子而加以輕視;相形之下,拘于「三從四德」、以禮法戒律將自己緊緊縛住,任父親安排終身的自己實在是太軟弱了。
包可笑的,是現在她連安分守己地做個賢妻良母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眼下,及可預期的將來,是否她只能坐困馮家愁城,束手無策,無力自救呢?
「兒棗」
雖是初識,為這絕色佳人的聰慧堅強及毫不諱言的坦白所折服,而生出惺惺相惜之心的歐陽子夜摒棄不必要的客套,不再加之「小姐」「姑娘」的生疏,直呼其名︰「還記得上一次的月事是什麼時候嗎?」
卿兒屈指默算時,卿容容快手快腳地翻出她一直以來所做的記錄︰「是十四天前,一共四天。」
歐陽子夜湊過頭看她的記事本,贊道︰「容容做得很周到呀。」看上面密密麻麻,至少記下了卿兒兩三年來的紅信情況,正有助于對卿兒身體狀況的了解。她思量片刻,寫下藥方,道︰「待會兒我去抓藥吧。容容蹩腳的改妝本領只會更惹人疑心,落入有心人眼里反多生是非。這藥只一劑便可保無虞了。兒,你想清楚了?」
雖是知道卿兒的決心,身為醫者的責任心仍讓她多問了一句。
在這非常時期中無心對易容的超低評價做出反應的卿容容合上記事本,向繼小姐之後第二位讓她敬若天人的歐陽子夜提出疑問︰「歐陽姐姐,為什麼小姐會……會發生這種事?」
歐陽子夜拿過記事簿細看,隨口道︰「這是從兒初潮便開始記的嗎?容容怎曉得要這樣做的?」
卿容容有問必答地道︰「是呀。是乳娘交待容容的。歐陽姐姐,你還沒回答容容的問題啊。」
歐陽子夜笑睨這心急的小妮子一眼,轉向美目中亦閃著疑問的卿兒︰「兒可還記得兩年前七、八月間的月事為何出現異樣嗎?」
從這本記錄可以看出,卿兒的身體十分健康,絕非弱不禁風的病美人。這樣規律的月事,在那段時間突然紊亂,定是出了什麼事的。
兩年前的事情?
不要說對自己的身體並不經心的卿兒一頭霧水,連細心的卿容容亦大傷腦筋。探頭就著她的手看了一下記錄,絞盡腦汁地道︰「你問的是這多出來的兩天嗎?我記不太清了。好像……呃……對了,那天小姐在園子里絆了一跤,回房更衣時便見紅了,我還當是來早了,不過小姐又未覺不適,大夫也說沒什麼不妥,兩天後便停了,半個月後仍是按期來的,之後也沒有什麼異樣呀,歐陽姐姐棗」
是這樣了,歐陽子夜深吸了一口氣,推案而起道︰「我明白了。兒你對女子初夜了解多少?」
這個問題棗
初經人事的兒垂下頭,玉頰涌起紅潮,驚心動魄的美態引得室內兩名女子看呆了眼,歐陽子夜更為她的際遇不平聲若蚊蚋地嘟噥了一句。
听不見。
歐陽子夜與卿容容面面相覷,後者做了個無奈她何的表情,歐陽子夜站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臉,逼她直視著自己的眼楮,道︰「兒不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還自己一個公道嗎?」
卿兒倏地挺直縴腰,豁出去地道︰「兒對它一清二楚。」
歐陽子夜側頭,考慮著如何措詞。此時的她,只是一名醫者,再沒有什麼女兒家的保守矜持,再問︰「那麼兒應當知道,處子本有一層薄膜,男子進入時,有撕裂之苦,而後落下元紅,此稱為‘破身’?」
在一邊旁听的卿容容舉手道︰「我知道啊,這個在青樓妓寨中又叫做‘破瓜’,據說痛得不得了……唔……」
毫無遮攔的小嘴被主子一把捂住,卿兒素淨的玉頰泛濫成夏日烈陽,幾乎燒了起來,羞愧的眼牢牢盯住地板,恨不能看穿出個洞好鑽下去︰「兒管教不嚴,讓姐姐見笑了。」
歐陽子夜微笑道︰「沒什麼,容容說的沒錯。江湖女子練武之初,常因運動過度,而致那層薄膜破裂,甚至紅信斷絕。」
卿兒目中泛起異彩,連口快的小丫頭何時溜走都未發現。
她的清白!
歐陽子夜比仙樂更動人的聲音繼續道︰「閨中女子雖少有運動,但摔倒、跳躍等較劇烈的動作往往也易發生此事,只是未必伴有劇痛,常被當作紅信亂期輕易忽略。」望向卿兒熠熠閃光的秀目,輕道︰「江湖世家中,男子大多明此理,加以妻室多為自己中意之人,愛重之下,少有疑心。而馮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