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天叔的口氣呀。風莫離嘆口氣,將那日與凌斷月的見面情況細說了一遍,然後下結語道︰「就這樣,凌斷月原先的班底當然會幫我了,那些怎說也不服氣的死硬派就由內奸里應外合,先把他們制住再坐下談談條件……哎喲,死老鬼,你干嘛?」
他突然跳起身,抱著容容避開飛來的石子,將頭探到窗外罵人。
看上去三十來歲的男人出現在這幢二層小樓上層的窗外,沉著臉道︰「臭小子,說話小心點。」
風莫離吐舌,擺明要氣他道︰「要小心哪句呢?是‘內奸’還是‘死老鬼’?我和容容在說情話,你懂不懂?居然沒臉沒皮的來偷听。」
那男人似乎特別經不得撩撥,氣得臉色發青,「刷」的一聲拔劍出鞘,怒道︰「我身為門主護衛,自該隨在你身旁。你再死老鬼、內奸的亂叫,我就對你不客氣。」
風莫離聳肩道︰「早叫你老人家退休的了,老過我一倍多還不是老鬼嗎?當時幫我這個和‘邪異門’八桿子才打著一點關系的外人篡位當然算吃里扒外嘍。還有,你拿劍對著你要‘保護’的門主大人我,算不算監守自盜?」
被他井井有條一句一句駁回的男人差點吐血,悻然道︰「要不是凌門主再三囑咐我輔助你坐穩大位,我才不理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
風莫離嘿然道︰「你把凌斷月的話當聖旨做什麼?隨便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整天吊靴鬼似的跟著我,還沒被人暗算死先被你瞪死,還不是一樣很短命?容容,你再這樣看著他我會吃醋的。」
男人快被他氣死,「啪」的一聲把劍插回劍鞘時卿容容忍不住道︰「這位大叔真是駐顏有術,可否指點容容一些保養之方呢?」四十幾歲的人看上去才三十剛剛出頭,真是了不起。
風莫離為之噴飯,笑得喘氣的道︰「傻丫頭,人家全靠和他年紀一樣長的內力撐著那張臉,哪有什麼養顏秘方?你求他不如求我。」
卿容容不信地道︰「你一點都不可靠。」
風莫離氣結,縮回頭想關上窗,道︰「老頭子,你愛去哪去哪,別跟著我。」
已經氣得發瘋的男子伸手拉住窗,不讓他關上,低叱道︰「不許叫我老頭子。」
真愛計較。
風莫離放開窗扇,想令他在忽然失去相持的力道而失去平衡摔下樹的詭計失敗後無所謂的道︰「不叫便不叫吧。年輕英俊的邱護法海濤小兄弟,可否放過老哥哥一馬?」
被他氣得失去理智的男子冷笑著還擊︰「真是只有狄荊巒那樣的混蛋才會教出你這死不正經的渾球。」
什麼話都可以,就是不能辱及師父。
風莫離臉一沉,冷道︰「那又如何——」
凌斷月喜歡的是我師父又不是你。
邱海濤自知失言,咬緊牙關,正準備听到最殘酷的話時風莫離換上笑臉,戲謔︰「我師父教出的渾球正巧便是你的頂頭上司,可見你有多差勁,落魄到做我的部下。」
他為什麼不說?邱海濤詫然,他剛才的話確實過分,且觸犯到風莫離最不容人侵犯的禁區,他為何不以牙還牙,揭開他最不足為人道的瘡疤?
凝視著風莫離純靜深邃的眼,恍然記起他有許多次激怒風莫離,而他的反擊雖每每令他跳腳,卻一次也不曾觸及他最脆弱的傷口。
一次也不曾。
他,是狄荊巒的手下敗將。
連他教出的徒兒也不如。
邱海濤眼前晃過刻在記憶深處而他一直不願想起的豐神俊朗的男子,再看看風莫離頑童般的無害面孔,終于輸得心服口服。
一直不能理解為何三大長老會聯合出馬,為他說服幫眾,四堂堂主肯屈居其下,連原本便不服凌斷月的「水堂」杜堂主又怎會輕易被這嘻皮笑臉的小子收服,終于承認了他的門主地位,由他帶領他們返回中原,連幫名都隨他高興要改不改,原來,只有他這三年來任妒意盲了心,看不到無邪無辜的幼童面孔掩護下的王者風範。
他,是天生的王者呵。
他邱海濤,心服口服。
折服于風莫離連消帶打的卸去他的攻擊的同時留有余地的寬仁。
如果撕開他仍在淌血的傷口,唯一的結局便是徹底反目,而他,在不能違背心上玉人的遺願的情況下,也許只好選擇自我了斷。
他反省,想起曾經的口不擇言,越發無地自容。
在他自我厭惡到撞牆前,風莫離看出他的軟化般與他商量道︰「反正你也不是太情願的啦,回去和三位長老喝茶下棋好不好?讓個老我二十好幾的大叔跟在身後很難受呢,拜托啦。」
這小子……
邱海濤釋然,故意不讓他遂心地道︰「我才不要便宜你這小子,別想甩開我,你死了這條心吧。」
不再與他嗦,人影一閃,重又隱到令人不易察覺的地方。
風莫離早知他沒那麼好打發,隨他隱身,放下窗扇,帶著懷中的小佳人重又坐回座位,向卿容容介紹道︰「哪,這位大叔就是本門主的影子護衛,怎麼都甩不掉,比牛皮糖還黏人十倍。」
卿容容想起天叔曾說有人要暗殺他的事,問道︰「你把問題解決了嗎?沒人再要暗算你了吧?」
風莫離得意說道︰「那當然,否則我怎敢來見你。」
事實上,他正是解決了棘手人物後趕到京城來的,偏又遇上天叔送來的最後通牒,為了那張小紙條反而多耽擱了一天功夫。
卿容容問道︰「是什麼人要殺你?」
風莫離左顧右盼,似在提防隔牆有耳,卻把外頭窗下微至稍不注意連他都听不到的呼吸聲略去,故意壓低嗓音的道︰「天叔有否告訴過你有個姓杜的堂主大人看我很不順眼?」
被他的鬼崇行止帶得也疑神疑鬼的卿容容學足他的樣子環顧四周後將櫻唇湊到他耳旁輕聲道︰「有啊,天叔還很奇怪你是用什麼方法可讓他不找你麻煩,敬你為門主呢。」
這也是「邪異門」舉門上下的疑問啊!
窗下給他們的輕聲細語累得要拉長耳朵的男人更是緊貼住牆,認真竊听。
風莫離笑道︰「我只是告訴他,若他給我三分面子,裝出臣服了我的樣子,我便選他為繼任,而他亦可隨時暗殺我,我絕不拆穿。如此,只要成功的宰了我,他便可名正言順的成為門主,不用費心費力地奪權,排除異己。這麼輕松的事,他當然曉得選擇了。」
說到最後,他的音量突然從聲若蚊吶擴大成鬼吼,駭得不由自主向他越靠越近的卿容容跳離他舒適的大腿,掩耳嗔道︰「你發癲啊?」
那是什麼鬼伎倆呀。牆的另一邊,原本將內力貫足耳朵捕捉那點細聲的男人渾忘了自己身處何處,拿手捂住嗡嗡作響的「傷耳」,暈頭轉向。
「嘩啦啦——砰!」
卿容容轉向窗邊,奇道︰「什麼聲音?」
像是重物從樹上砸下去了呢。
風莫離眼也不眨地道︰「大概是鳥巢掉下去了,容容過來。」
卿容容在鳥巢與他的大腿間略略遲疑,最後選擇了軟硬適中的坐墊,乖乖的坐回老地方,繼續發問道︰「你是怎麼做到將‘邪異門’漂白至今日可亮相人前的?」
好奇女圭女圭。
風莫離寵溺地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心不在焉的道︰「叫那群闖禍精全都去做生意不就沒有空惹事了嗎?」
這麼容易嗎?
卿容容隱隱覺得有些對勁,問道︰「為何你師父和凌斷月兩人花了二十多年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三年就擺平了?」
風莫離臭屁道︰「我厲害嘛——哎哎——你別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