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拜柳飄飄之賜,這會兒他們師兄妹住的地方才為冒出"遺世小築"這蠢名字,還說什麼取蚌風雅的名字,更襯得景致風雅……是不是變得更風雅,雪雨沒興趣知道。
現在她只想知道一件事,這個容飛羽,他到底有何意圖?
她絕不信,就為了看一個傳說中的景致,值得他拖著他那風燭殘燈一般的身子親自遠征。
既不信他這個沒有說服力的說詞,就不得不讓她懷疑,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他突然的想出這趟遠門呢?
想不透,只能瞪視著他那張不見血色的臉,然後,不知怎地,雪雨的心中打了個突,竟冒出"他會不會死了"的想法。
畢竟,他從一上車後就開始昏死過去一樣的不省人事,難保他在睡夢中不會真斷了氣。
行動快過她的意念,在她理解前,她已探手搭上他的脈搏,可還沒能探得他的脈息,卻突地教他一把抓住!
還來?
近期內、第二度教人抓住了手,而且對象竟然都是弱不禁風的他,雪雨懷疑這到底是怎麼了?
沒好氣,極度不喜這種體溫貼著體溫、人體接觸的感覺,可她看他,仍是沒醒的跡象,似乎是無意識中抓住了她,教她想發作都不行。
"要不是看在肉包,有他負責沿途的掌廚工作……"
設法掰開他箝制的手之前,她恨聲喃道,試著平息下那陣煩惡,可忽地,被牢握住的掌心傳來幾不可察的微微顫動。
雪雨順勢看去,只見那一雙濃密細長,比女人還漂亮的長長睫毛動了動,而後,緩緩、緩緩的開啟,睜露出覆蓋其下的漂亮瞳眸。
她看他,他也看她,雖然面容慘白,形容有點憔悴,模樣極度虛弱不已,但他醒來,確實的清醒過來,而且正看著她,然後……開口……
"八師弟姓豐,名年慶。"
四目交接,雪雨就像是沒听見他的話一般,美目微眯的打量著他。
"你醒了?"最終,她開口了,而且非常不容易的只有開口,不是動手傷他……即使她心里很想這麼做。
虛弱一笑,顯示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很好,既然你醒了,那麼……"她看著他,冷聲道︰"可以放手了吧?"
她的提醒,教他意識到他竟緊抓著她的手不放,俊顏微赧,那緊握的力道遲疑了會兒,接著緩緩松開。
"抱歉,在下唐突了。"他說,語氣虛弱,可確實是真心的感到抱歉。
她不想理他,但看他努力扭扎的想坐起,那虛弱的樣子教她怎麼看,怎麼覺得掠目,最終還是忍不住,她冷著臉上前扶他一把,讓他可以好好的坐著。
密閉的空間里,她的近身貼近帶來一抹淡淡馨香,那一抹屬于少女的香氣,就這樣毫無預警的闖入容飛羽的知覺當中,教他忽感無措。
就某部分而言,他的習慣一如她的性情,他同樣不習慣旁人任意的接近,對他來說,距離是一種自我保護,因此,平常時候除了侍兒延壽、除了最信任的人,他並不輕易教人近身。
可這會兒,地處馬車這樣狹小空間,原先教他心安的距離感已喪失,偏生在毫無預期中,沒料到她會突然的貼近,讓那一抹專屬于她的氣味就這麼硬生生的闖進了他的知覺,讓他避也避不了。
因為那一抹少女的、純然女性的幽香,直到這一刻,他真切的體認到,她的身份並不僅僅是小師妹為他找來的解毒人,也不單只是小師妹所嫁良婿的師妹,又或是他個人暗自猜疑中,那個早被認定命喪赤血魔尊之手的七師妹!
撇開這些附屬在她身上的定位名稱,她本身還是個芳華少女,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美麗少女……體認到這個事實,加上兩人這時的接近,所讀的聖賢書教容飛羽蒼白的俊顏染上一抹淡淡的紅,可他是這般的虛弱,壓根沒有能力拒絕她的幫助,只得說服自己用平常心看待。
"謝謝。"他道謝,在她的出手相助下,倚著柔軟的靠墊,調整出最舒適的坐姿。
雪雨並非一般女子,她不知怯、不懂羞,在她長成過成中,除了被灌輸"成為一個強者"的觀念外,從沒人教過她男女之防,或是為她設下任何一丁點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類的規例。
對矢志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她來說,他的虛弱,真是讓她光是看就覺得刺目,所以她出手相助,忍著與人接近的不適感,也要把教人刺目的他給先安頓好,其他的她一概沒有感覺……好吧!她收回前言……
"看什麼看?"她問,一雙美目老實不客氣的看回去。
不知是不是多心,她總覺得他看她的樣子,跟以往不太一樣,好像在打量什麼事的,教她覺得有異。
"抱歉,我在想事情,一下失神了。"回過神來,容飛羽斂起專注的凝視,露出粉飾太平的無害淺笑,暗暗揮開心里頭的比較圖。
其實他也知道,就算沒敢先告訴任何人,可因為這時的他已懷抱著極大的希望,因此,不管這會兒是怎麼的看她,總難免有先人為主的觀念,覺得她某些角度的神韻與師娘極為相像。
因為先入為主,這樣的比較其實做不得準,但他無法控制,因為,他是抱著如此大的希望啊……
雪雨面對他的微笑,冰封似的嬌顏流露出一抹狐疑之色,沒開口,可明擺著不信他。
想事情?失神?騙誰呀!
"你到底在計量著什麼!"有些微的煩躁感,因為,她不知道他到底有何企圖。
"雪雨……"他喚她,可忽地一頓,改口溫言問道︰"我可以這麼喚你嗎?"
冷著臉,她不置可否,等他把話說完。
他微笑,"雖然你不清楚確實的年歲,可我瞧你的樣子與小飄兒差不多,知道嗎?小飄兒被撿拾回來的時候正滿周歲,說起來她跟早麼的七師妹差不多歲數,所以我瞧著你,就像看見七師妹一樣。"
他的一番話,教她的認知瞬間錯亂,冰封一般的麗顏出現了裂縫,困惑之色明白的顯現在她絕艷的麗容上。
她不懂,這個容飛羽怎麼會跟她扯上這些?
是腦子出問題了嗎?
先別說她剛剛問的並不是這個,單是他的語氣就要教她錯亂了。
之前的他,也就是在他突然發念,前去她房里探視之前的他,兩人要是偶爾見面,他給她的感覺一直就很淡,即便是溫良恭謙,可撇開這些溫文儒雅的應對,屬于他個人情緒的感覺就是很淡,淡得像是不真實的人。
但自從他對著她莫名的吐了一口血,莫名的堅持回遺世小築探視後,他那淡淡的感覺便起了變化。
並不很明顯!
他仍是他那副溫良恭謙的模樣,可是,屬于他個人的情緒多了一些,一種她覺得陌生、根本無法形容的感覺。
即使仍是淡淡的,可是卻很真實,是一種很柔、很軟……她無法形容,但就像現在他這般閑話家常的態度,她只知他的轉變是針對著她來的!
這……到底是為什麼?
雪雨對他的改變感到不解,而更教她困惑難懂的是,她明知他的改變是針對著她而來,可她竟也不覺得討厭?
不討厭也就算了,有時候,特別是在他不開口問那些她無法回答的怪問題的時候,她甚至還會覺得跟這樣的他,跟他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因為某些屬性的感覺很相似,讓她除了不感覺討厭,甚至還覺得頗為怡然自在。
自在?
雪雨真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