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默,你領她去放人。」他吩咐下去,立即有只蝠妖走出來。這只蝠妖一走到偏偏身旁,她便感到一陣冷冽的殺氣。雖然這點殺氣比起蝠王實在不值一提,她還是多看了幾眼。原來是她!這個默就是在歸月谷襲擊吳攻未遂的那只蝙蝠,這次偏偏看清了,她是個女的。
盡避旁邊有默,但一離開蝠王的視線,偏偏整個人輕松很多,方才僵硬的腦筋也開始動起來。
吳真真被關押的地方並不很壞,清潔舒適,伯牙吾台達雍就稍微慘了點,似乎受了些拳腳,不過見到真真平安無事,什麼疼痛都忘了。
「這個還是有用的,好好帶在身上,有點髒了,回去好好洗洗。」偏偏仍舊把小紅鈴鐺拿給真真,只是這次她做了手腳,只要一沾水,藏在里面的法咒就會飛出去找狐衣,她不敢多使眼色,怕默看出破綻。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伯牙吾台達雍問。
「我還要多玩幾天,」偏偏笑道,「難得蝠王給天大的面子放了你們,我陪他聊聊天也是應該的。」
「可是……」
「別可是了,再嗦下去,天都亮了。」偏偏催他們上路,「有時間我就去找你們玩。」
「那……你多保重!」
「保重!保重!」
偏偏看他們走遠,一回頭瞥見默冷冰冰的面孔,皺皺眉,問︰「你怎麼就一個表情,不會笑啊?」
默只管往前走,不理她。
「慢點走,走那麼快,不怕我跑了?」
這句話果然有效,默慢下來。她一慢,偏偏比她更慢,一步一挪,好像踩螞蟻。她當然要慢,這一回去,說不準就是龍潭虎穴,阿鼻地獄。她不僅慢慢走,也細細看,先模清方位形勢,逃起來也方便很多。偏偏隨著默走到一間瓖金鏤銀光華燦爛的房間,這里每一樣擺設,都精巧奢華到了極至。蝠王斜靠在一張綴滿無數寶石堆錦疊彩的金榻上,那一身從頭到底的黑色,將金榻熠熠的光芒都給壓了下去。
「拿一件你認為我最喜歡的東西,」蝠王笑著說,「拿對了,我就放你走。」
表曉得他最喜歡什麼!而且猜到也可以賴皮,他分明在戲弄她。偏偏不安的恐懼里冒起一絲憤怒,但這憤怒很快被壓了下去,誰叫她自己巴巴地跑來送死。吳真真啊,吳真真!你將來拿什麼報答我?
雖說選什麼都沒有區別,偏偏還是假裝很專心地挑選了一番,假如太漫不經心不當回事,把他惹火了搞不好更慘。就這個吧,她拿起一條金腰帶,她是想找樣黑色的,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她雙手捧著腰帶,畢恭畢敬地送到他面前。
「這里每一件東西都代表一個數字,這個數字,就是你留在這里的年限。」他的手指在腰帶上輕輕一晃,腰帶內緩緩浮起兩個字︰永遠。
永遠?
不會吧。盡避偏偏猜到是他的小把戲,仍不免心驚。
「你不願意?」蝠王的聲音很輕柔。
偏偏垂下眼簾,默低著頭不說話,她怕一開口就說出什麼不馴的言辭,沒有轉圜的余地。
「來。」他握起她的縴縴玉手,走到鏡前,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腰際繞過,將金腰帶斜扣在她的細腰上。前一刻,在偏偏眼中,金腰帶是金腰帶,下一刻,已然變成囚禁禁她的鐐銬。
「好香!」蝠王俯首在她頸項間深深一聞。
透過鏡子,偏偏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光芒。她覺得自己是桌上的一道菜,先欣賞外觀,揀一處好下筷的地方,再咬碎嚼爛,吞到肚子里。
☆☆☆
蝠王並沒有安排她住在這間粲燦奪目的屋子里。她的住所,清一色的白,厚實的地毯,光潔的牆壁,舒適的床,柔軟的帳幔,無一不是白色。偏偏身處其中,像是茫茫雪域墜落的一滴血,火辣辣地濺開,美得無法不讓人心折。
「沒有誰比你更適合這里,我的小狐狸!」他這樣喚她時,唇角似乎總在笑,但這笑沒有一絲溫度,陰惻惻地直叫人害怕。
避它適不適合,反正,偏偏不喜歡。狐衣怎麼還不來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得到孟婆之淚了嗎?萼淚呢?萼淚如果知道她現在的處境,該有多擔心!
「在想什麼?」蝠王冷不防勾起她的臉,正對著他,「記住︰你是,我的,小狐狸。」他的手指捏著她的小下巴,似乎要將她整個捏碎,這種力量不是在皮肉上,而是威脅到靈魂深處。還有,那樣詭魅懾人的眼神!她再次陷入莫名的恐懼之中,身上的血液一寸一寸都凝成了冰。
他是老天爺派來懲治她的,偏偏悲哀地想,他是她的天敵!
這個天敵並沒有派人監視她,他任由她在他的王國里隨意行走,可是偏偏總感到有雙眼楮一直在注視著她。窗外,廊柱後面,水底……這雙眼楮無處不在,這雙眼楮讓她惶惑不安。
她知道有很多法器可以用來窺探,她自己就玩過,蝠王要弄到這些易如反掌。她小心翼翼地算計著,怎麼發出消息而不被發現。按時間算,狐衣早該來了,除非,他根本不知道她在這里,她不敢去想其他的原因,譬如他去找孟婆之淚出了什麼意外,又譬如他斗不過蝠王……不會的,狐衣若來過,不會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一定正在想方設法營救她,畢竟,蝠王是個非常棘手的人物。
她靠在石橋欄桿上,石橋座落在一潭碧水間,瀑布由石壁不急不緩地流下來,激起層層薄霧,如煙似夢。為何這里是蝠王的地方?!這麼美的地方,卻因為它的主人,讓她靜不下心來好好體會,鎮日惴惴不安,這樣下去,保不準哪一天她會瘋掉。
「天快黑了。」
蝠王像是憑空冒出來的,站在她身畔,風吹起他的袍角上下翻飛,像只黑色蝙蝠。
「我明天要離開一天。那麼,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他悠閑地說。
什麼意思?他是在暗示,不,指示她逃跑嗎?
偏偏霍地立起,心頭的怒火再也止不住地燒起來,燒得恐懼與顧忌都躲到八百丈外。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他是想玩捉老鼠的游戲?放她走,再抓回來,玩一玩,又放出去,反反復復地折磨。她無法忍受自己是他無聊之極的小把戲,一而再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蝠王看起來很喜歡她的怒火,滿意地笑笑,說︰「明天,是個好機會。」
見鬼的好機會!偏偏握緊了拳頭,氣沖沖地跑開。看出來了,這只蝙蝠很享受她的怒氣,真是蠢啊,居然讓他得逞。冷靜下來,冷靜!偏偏,這樣才能想出離開的辦法。
晚上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蝠王那句話像個魔咒一直在誘惑著她,這的確是個機會,即使是陷井,也不代表完全沒有逃月兌的可能,她鋌而走險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早上醒來,偏偏第一個感覺,就是那雙無處不在的眼楮消失了,妖精的直覺告訴她,是真的消失了。那只狂妄自大的蝙蝠,他一定以為,無論她逃到哪里,他都有把握再將她抓回來。好吧!既然如此,就試試看吧!
她來到瀑布石橋上。這里,是離外界最近的地方,蝠王昨日單單在這里說那番話,不見得沒有用意。
偏偏掏出一支像筆一樣的東西,凌空一畫。空中頓時出現一扇方形的門,這道門,叫方便門,可任意畫成各種形狀,除非上天入地,它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
偏偏不清楚狐衣此時在何處,也不敢輕易回九寨溝,只得隨便挑了個地方。跨出方便門,頭上飄飄灑灑落下些雨絲,原來這個地方在下雨。不遠處有輛馬車匆匆行來,前面駕車的,正是袁總管,不用說,里面是吳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