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這種感覺!
他們在監視每個進出酒會的人,不管是賓客,或工作人員。
或許她該主動去跟這位「馬先生」寒暄幾句。
她穿著一襲高雅的酒紅小禮服,盡量不搶走新生代模特兒的風采,卻沒有注意到,其實很少有記者找她訪問,更沒有看見,任何興匆匆向她走來的攝影師都被黑色西裝男給擋掉了。
她往「馬先生」走去,露出友善的笑意。
「唐小姐,有份署名『段先生』的禮物被送來,我把它放在您的辦公桌上。」一個名叫繪藍的女性行政人員向她報備。
段先生?段耀凌?
禮到人不到,他畢竟還是有心的!
她面露喜色,原本筆直走向「馬先生」的腳步打住,腳跟一旋,先回辦公室拆禮物。
因此她沒有看到,繪藍與「馬先生」低聲交談。
「已經測試過,里面沒有危險爆裂物才交給她。」
「不一定是爆裂物,老總可沒跟我提過他要送禮。」「馬先生」吩咐道。「你到她辦公室門前待命,我打電話跟老總確認。」
唐貴霓帶著愉快的心情,走進辦公室,看到一個好大的禮物,用紅色與粉紅色的寬版緞帶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這個男人凶歸凶,其實還挺有心的嘛!
她拿起手機,直撥他的專線號碼——在床上,她用他教導的「技巧」逼他答應給的聯絡方式,但他的專線正在通話中。
討厭!她想要跟他分享這一刻的心情。
她吐了吐舌頭,一手繼續call他,一手緩緩拉開蝴蝶結。討厭討厭!他到底跟誰講這麼久的電話?她想告訴他,這一刻她是愛他的。
對,她愛他,一直以來都真心愛著他!
只是背負那些舊事,她必須武裝自己,牙尖嘴利地攻擊他,但在她心里,一直一直都是愛他的呀!所以他追尋她的腳步,到國外去看她,她都偷偷高興好久,他不遠千里飛來吻她,她從不拒絕,一顆心是為他顫動的。
此刻,夢想實現的喜悅,如果不能跟最愛的男人分享,還有什麼意義?
可惡!電話不通、不通,她拚命按重播鍵,也努力按捺打開禮物的沖動,但是,蝴蝶結解開了,包裝紙也細細地拆開了,他的電話還是不通。
她依稀听到,門外有重重的跑步聲。
不管了,這一通再「忙線中」,她就不說愛,也不跟他分享快樂了。
她一邊夾著手機,按下重播鍵,一邊緩緩地、緩緩地把禮盒的蓋子拿起來。
就在看到內容物的剎那間,她的辦公室大門被粗魯地推開,「馬先生」帶著人沖進來,同時間,他的專線也通了——
「霓霓,那是我……」
她呆愣地看著「禮物」,不自覺地讓手機重重摔在地上。
這種「禮物」,她見過,紐約的博物館甚至辦過這類骨董品的展覽,提醒女人,當男人的自私與佔有欲瘋狂到了極限,是會用何種實質禁錮,來屈辱女人的尊嚴。
她臉上血色盡失,脂粉都無法為她掩飾。
這些日子以來,所有感受到被愛的、被嬌寵的幸福感,就像頹圮的城牆,瞬間廢成一堆爛磚,「心碎了」三個字,根本無法形容千分之一的感覺。
他們之間,只是個精心的游戲,誘使她踏入陷阱,嘗透粉身碎骨的感覺。
馬兆衛沖到她桌前,看清那件「禮物」,立刻搶過去,用力之猛,使那張舞著段耀凌字跡的紙條飄出盒外,落在她腳邊,和手機躺在一起。
手機里,還傳來咆哮,力道強大,反而與雜音干擾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楚。
她跪倒在地上,看著那銀鉤鐵劃般的字跡,寫著——
如果你有一丁點兒羞恥心,就自己戴上這個。我不信任你的天性,會讓你有任何忠於我的觀念。
在這麼這麼特別的日子,他送給她,一副貞操帶。
「唐貴霓,你回答我一聲,唐貴霓!」手機傳來暴躁的吼聲。
眼淚凝聚著,而掉了下來,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凝在地氈上,在露珠一樣。
她抓起一旁精鋼鑄成的現代藝術品,發了狠似的往手機猛砸,直到他的聲音消失,手機成了廢電路板。
馬兆衛踏了過來。
「唐小姐,我們是段先生派來的,我們奉命要在這里保……」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唐貴霓就拔下高跟鞋往他丟過去。
他靈快一閃,躲過了攻擊。
「出去,都給我出去,帶著你的人馬滾出這里!」她泣喊著。「告訴段耀凌,比起他摧毀我的心計,我更恨他曾經帶給我的一切!」
「唐小姐……」馬兆衛試圖解釋。
另一只高跟鞋摔過去。
「出去!听到了沒有!賓、出、去、啊!」
唐貴霓把自己鎖在辦公室里,整整一個鐘頭。
她的頭好痛,她的眼楮好酸,她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難看。
但再怎麼難看,今天還是特別的一天,但已經不是特別喜悅,而是特別灰敗。
門上傳來輕敲聲。
「誰?」她抬起頭。
「唐小姐,是我,繪藍。」門外傳來柔婉的嗓音。
她從地上爬起身,顛躓著腳步,踉跟艙艙的過去開門。
「繪藍……」她有點難堪,但沒有刻意遮住自己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
這個員工年紀只比她小一點,但從面試開始,她就很欣賞她有股明快果決的魄力。繪藍將會是個人物,在工作上,她幾乎沒有個人情緒,但說話的聲音卻特別有安撫人的效果。
「您還好吧?」
「很好。」就算撐不住,她也要死撐下去。
「貴霓時尚」是她的,就算遭段耀凌惡意設計,傷透了心,她仍要實現夢想。
「繪藍,找人去幫我買頭痛藥好嗎?」
「沒問題。」
「現在外面的情形怎麼樣?」
「還不錯,陸續有賀喜花籃送來,模特兒們都很稱職。」
「那些黑色西裝男呢?」她有些氣虛的問。
「都走掉了。」
「有沒有人問起我,或听到些什麼?」
「有幾位記者想采訪您,不過我已經先打發他們了。但如果您再不出現,對後來才到的賀喜賓客似乎有些不禮貌。」
她揮揮手。「我知道了,盡快把我要的頭痛藥找來吧!」
唐貴霓進入辦公室套間的盥洗室,從卸妝開始,洗去一臉彩妝。
生離死別的事她遇過,遠赴異鄉的路她走過,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是咬著牙挺不過去的,被男人玩弄更是其中的小case。
她從冰箱拿出冰塊,坐在沙發上,仰著頭,隔著毛巾冰敷眼睫。二十分鐘後,流過淚的痕跡幾乎看不出來,她重新上妝,套回高跟鞋,吞下繪藍送來的頭痛藥。
打開辦公室大門,踏出去的第一步是顫抖的,但她很快穩住步伐。
她是唐貴霓,沒有任何事、任何人擊得倒她。
絕對沒有,而且……她也不允許有!
「貴霓時尚」開幕的一個月內,唐貴霓都住在辦公室里。
這個辦公室的設計師,跟她之前住的公寓的設計師同屬一位,因此辦公室里,她所需要的一切統統都有,她也毋需回去收衣服、拿行李什麼的。
自閉在「貴霓時尚」這些日子,她試著將自己完全投入工作當中,連大門也沒跨出一步。
非常幸運的,段耀凌並沒有打電話來做任何解釋,他就像在人間蒸發一樣。
她總是對著鏡子展歡顏,告訴自己,這就是他惡意傷害她的證明,這就是復仇。
希望他覺得痛快!不然她夜里流不止的淚,未免太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