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身仰起,雙肘抵在地上,她著慌地抱住他。
「你要去哪里?」
「我不會離開你。」他沉聲允諾。
然後,雙肘辛苦地往後劃,一步接著一步,硬是把自己和她交纏在一起的身體拖往床邊。
「霓霓,先放開我,我們先上床鋪再說。」
她不要!
真頑固,這女人不管什麼時候,自己的意見都比別人強。
他只好騰出一臂,撐住床墊,另一臂扣住她,使勁將她往床上帶。
等他們都躺在床墊上時,他深呼吸調息,不禁自嘲道︰「今晚值得記上一筆,我這輩子還沒這麼辛苦地帶一個女人『上床』過。」
他才說著,樓上又傳來彈珠在地板上彈跳的聲音。
唐貴霓打了個哆嗦。
「你知道嗎?那是鬼,樓上沒有住人,不應該有那些聲音,那是……」
她又開始劇烈顫抖,全身冷冰冰。
為了安撫她的恐懼,他決定先點燈再說。
於是他翻了個身,壓在她身上,拉近距離,伸手扯亮另一頭床頭燈的垂線。
當柔和的燈光照亮四柱大床,他垂眼看著身下的女人,她荏弱、她蒼白、她無助、她哆嗦、她亟需呵護,而她那雙足以令所有男人為之銷魂的長腿,正緊緊地勾住他的臀部不放。
這使得他的男望,隔著幾層薄薄的布料,親昵地抵在她的柔女敕之間,瞬間蘇活起來。
他終於明白,他無意間犯了個大錯。
他,居然把她帶上床,而真正危險的是,所有的都朝他狂襲而來。
第六章
一旦察覺到,他全身緊繃了起來。
他想要唐貴霓,很想要,但不是在她被嚇壞、有趁人之危嫌疑的此時此刻,或者還有太多困難橫阻在他們之間的時刻。
「你先放開我,霓霓。」他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沒想到這固執的女人居然將他抱得死緊。「你已經安全了,不需要再害怕。」
「不……」她嚇得連理智都沒有了。
雖然不願意,但要讓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只有激怒她。
「我不知道你是這種膽小表。」他听見自己用很冷漠、很嘲諷的口氣說。「看來,想替我母親報仇,只要裝神弄鬼就可以把你逼瘋,真簡單。」
她打他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
「我才不是膽小表,你也沒有資格跟我談復仇!」
「資格」?她怎麼會用這個字眼?她應該清楚,最有「資格」討回公道的,就是他與母親。
可能是一時口誤吧!段耀凌心想。
被他一激,唐貴霓滾到一邊去,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壓根兒也沒發現,一時的不小心,竟把她答應過母親絕對保密的消息泄漏了一點點。
她滿心想的是,她真的怕啊!但要怎麼樣才能讓段耀凌繼續與她作伴?
她痛恨向他承認自己的弱點。
也幸好他洞悉這一點。自從唐貴霓閃到床邊去之後,肢體不再緊密交纏,他發現他可以壓抑體內那股,即使非常困難,但還是可以辦得到。
「我解釋給你听,為什麼樓上沒有人,卻有走路的聲音。」
她裹緊被子。「我不要听。」
「那其實是很簡單的原理,因為最近是冬天,要是有人半夜使用熱水的話,熱水通過水管,會產生熱脹冷縮的效應,隨著熱水一波波地往前進,水管就會發出清脆而有規律的聲響。」
「可是那明明是高跟鞋的聲音。」她指著樓上,好像這樣就能讓那個「黑暗系美女」現出原形。
他偏著頭細听。「的確,听起來很像高跟鞋的聲音。」
「有時也很像把一盤鈕扣潑在地上的聲音。」在比較不那麼恐怖的時候。
「也有人這樣形容過。」
「那彈珠在地上滾的聲音該怎麼說?」
他的眼眸閃過一絲難得的笑意。「有很多無辜乖巧的小孩,明明在床上睡得很沉,卻被樓下的鄰居罵成了豬頭。」
她訥訥地辯解。
「還有,那種像大石球在地上慢慢滾動的聲音……」
「情況也是一樣。」
「都是……水管熱脹冷縮的關系?」
「沒錯。」
「噢!」她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你沒有騙我?」
「這又沒什麼好騙的,隨便找個水電工來問都知道。」
又是個不太規矩的答案!恐懼的濃霧漸漸散去,她眯起眼楮,問道。
「那控管人員為什麼不知道?」各個都把她當作是棄婦發瘋來看待。
「又不是每個人都博學多聞,他們也只是服務業而已。」
「那你怎麼會知道?」她有點不服氣,懷疑他是隨口說來安慰她的。「你也不過就是個總裁而已。」
總裁還「而已」?他一臉被羞辱的表情。「當然是因為我博學多聞啊!」
她噴笑出來。「哪有人自己捧自己的?」
他頓了一下。「以後那些人不敢再用奇怪的眼光看你了。」
唐貴霓想了一下,他怎麼突然接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難道有控管人員「投訴」過她,而他出面替她擺平了一切?
不太可能吧!她轉而又想到一個可能性。
「這該不會是你報復的手段之一吧?」越想越有可能!「是不是你故意放錄音帶來嚇我?」
「我保證,我沒有這麼做過。」他的神情很嚴肅。「我更保證,我不知道你這麼膽小。」
「否認就否認,不必順便倒打我一耙。」
她拉緊被子,樓上「高跟鞋走動聲」還在間歇性響起,雖然段耀凌的解釋合情合理,雖然他就在身邊,但她還是有一點點驚懼。
「我今晚可以在這里睡覺嗎?」
「你不怕被吃掉?」濃眉壞壞地揚起。
又是一個不規矩的答案!
「誰被誰吃掉還不知道呢!」也許是小時候曾經同床而眠,她突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段耀凌霍然起身,她慌了一下。
「你要去哪里?」
「去你房間拿被子。」他責難似地盯著把自己裹成春卷的她。
她吐了吐舌頭。「先搶的人先贏。」
他下了床,赤腳走開。
床頭燈光暈留在他身上,她仿佛看見錯綜復雜的……
她半仰起身,揉了揉眼楮,再看一次。
沒錯,那精壯的背部肌肉,布滿了、布滿了……
「呃。」她發出被噎住的聲音。「你……你回來……」她虛弱的命令。
段耀凌沒想那麼多,只當是樓上那陣「高跟鞋聲」再度響起,她的恐懼癥又開始發作,不疑有他地走回來。
正面更多……她倒抽了一口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她掙開被子,七手八腳地爬到床的另一側,半跪在床上。
「怎麼了?」他狐疑地問。
「我的老天!」看清楚後,她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為什麼你身上都是傷痕?甚至比小時候多更多、更多、更多……」
原來她注意到了!
罷剛只顧慮她的恐懼、她的焦慮、她的歇斯底里,他全身上下只著一條四角褲,其余的「春光」,並沒有機會引起她的激烈反應,也沒能讓他起警戒心。
此刻見她伸出手,顫巍巍地踫觸每一個舊傷,每一個丑陋的疤痕……該死的,這些是從不示人的!
尤其是她,唐貴霓,她更不應該看見這些。
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冷酷無比。「這沒什麼。」他撥開她的手,準備離去。「今晚你睡我的床,我到你房里去睡。」
當他才轉過身,竟然發現她伸出雙臂,從後頭牢牢圈住他不讓他走。
「怎麼會沒什麼?」她難過地哭出來,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踫觸到禁忌話題。「你母親一直在打你嗎?」
她記起來了,當年他之所以到家里來,就是因為段夫人把他打得渾身是傷,還讓急性盲腸炎發作的他延誤就醫,差點丟了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