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蠻牛氣沖上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賞臉?」
她瞠了他一眼,不相信他會不知道她在堅持啥。
這男人都帶一大束紅玫瑰來找她了——不管他是自己想到,還是有人幕後指點——就應該知道,他要滿口甜言蜜語地哄她,不是用再三道謝來氣她。
他愈要「謝」,她就愈要反抗到底。
「總之,星期五晚上七點,我來接你。」他飛快在她唇上啄吻一記。「就這樣,再見。」哼,去跟小丫頭們玩辦家家酒吧!
他扭頭就走,踏出的步伐猶帶怒氣,有氣她的,還有更多的氣自己。
範可頤一個人站在原地,覺得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
慢著,她要去把那束玫瑰花搶救回來,做成乾燥花,以後拿來取笑他。
還有,走廊的監視錄影帶也要拷貝一份,帶回去看他究竟有多鬼祟,想必比卓別林的默劇更爆笑……
她的心思忽然沉了一下。現在的樓懷正,真的有很多女人覬覦嗎?
「算了算了,想這些做什麼?」她伸手揮掉灰暗思想。「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遇到有狀況再說,干嘛先愁起來等?」
倒是那束玫瑰花,不快點去搶救,就很有可能被模走。
想著,她立刻邁開步伐,跑了出去。
經過夜深人靜時的發酵,貴霓學姊那番話還是發揮了作用。
星期五晚上七點,她推掉樓懷正的邀約。
星期六、星期日、下個星期一……她不斷找藉口,一下子臨時有課,一下子身體不舒服,就是不想見到他。
即使他假藉接送心心之便故意找機會跟她講話,她也是三言兩語就躲開,氣氛之僵硬的,連周遭的人都感受得到。
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她不想太早把最新出爐的相親照交給他咩!
經過細細的思索,她終於領悟,幫他打點到相親照,就等於是在幫忙推銷他。
好啊!存貨不出清,難道留著當骨董?老公公又不會比較值錢!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臂里挽著別的佳人,就讓人很、很、很……
範可頤憋出了很像便秘的表情,偏偏他又呆如木頭,直逼頑石,就是不肯說一句承諾的話,她甚至不清楚,那些「家常便飯」式的相親宴是不是還持續進行中。
可是她又不想問。自己開口問,好像在討承諾,感覺很廉價,他要是稍微懂點女人心,干嘛不自己說分明呢?
她嘆了一口氣,百無聊賴地站在公司樓下。
「範可頤!」樓懷正朝她跑過來。
「喏,你的相親照。」早死早超生,她塞過去一個信封。
「哦!」他看也不看,直接往後口袋塞。
「喂,你這樣塞,等一下會坐壞掉啦!」
她拍了他一下,伸手到他腰後想把照片抽出來。
他把握機會圈緊了她,鼻尖埋在她的長發里,吸嗅著馨甜的味道。
「我好想你,你最近為什麼要故意躲開我?」害他整天魂不守舍的,差點就近寫E—Mail,找網路兩性專家解惑。
「我哪有故意?」她嘴硬地否認。
「還敢說沒有!」他懲罰似的輕嚙她的耳垂。
顯然送花那招根本沒效,他之前在公司掐了出餿主意的麥克威好幾記。
「放開我啦!」心結被點出來,她有點惱了。
有監於她近來脾氣晴時多雲偶陣雨,他不敢多所得罪,趕緊松開她乖乖站好,以免她又來個相應不理。
「你把照片抽出來用手拿好啦!」她念念不忘地叮嚀他。
「為什麼?」他一臉不在乎。「不管收到什麼東西,我都是直接往後口袋塞啊!」
她氣自己還得耐心地解釋。「照片不能放在那里,會擠出皺痕,很難看。」
他聳聳肩。「隨便啦!」他听話的抽出來推給她。「不然送你好了。」
不好!
她已經偷偷加洗一套當作私人珍藏品了——這事決計不能讓他知道。萬一被他發現,把她當花痴事小,如果誤以為她的心已經擒拿在握,可就糟糕了。
她是喜歡他,可沒喜歡到自動送上門的地步,他得追求她,稍稍滿足她想被寵愛的女性虛榮心才行。
「送我干嘛?這是你要拿去相親用的耶!」心里酸酸的,口氣也變酸了。
看著她不是滋味的表情,他突然福至心靈,甜言蜜語就這樣月兌口而出。
「讓你天天看著照片想著我。」
「神經!」罵歸罵,但他的提議還是讓她樂得心飄飄然。
這代表,他決定停止那些看似永無止境的相親宴了嗎?
她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你想去哪里吃飯?」她忸怩地主動問起。
樓懷正眉一挑。啊!真是盼了好久的一頓雙人晚餐啊!
看她頰上浮現難得一見的赧紅,眼神閃躲似的垂下,他若有所悟。
原來看起來爽朗大方的她,也會鬧別扭、耍小女人脾氣啊!這樣的她,更加可愛、更讓他想好好寶貝了。
「別問,跟我走就對了。」他牽起她寂寞了好久的左手。
她打了個興奮的哆嗦。這輩子,她從來沒有「跟著」誰「走」過。
一直以來,都是她一人領軍,也只有她一個人陪著自己東闖西蕩。在她心里,一直渴望著有個可靠的家伙出現,能讓她依賴,讓她不必再單槍匹馬,不必再步步為營,也能在人生的道路上欣賞到美麗的風景。
現在,那個人已經出現了,答案再清楚不過,而她坦然接受。
就是他,樓懷正。
寧靜的午後,還是休息時間,除了輕音樂飄浮在空氣中外,幾乎沒有其他聲響,用過午餐的員工大多趴在桌上稍事休息。
但一陣騷動,卻驚動了「貴霓時尚」。
「小姐、小姐,你不能這樣闖進來。」
「走開,別擋路,我要見唐貴霓,她的辦公室在哪里?」
「請告訴我您的名字,我先幫您通報一聲。」
造成騷動的傲慢美女手一揮。「不用,我跟她都是老朋友了,不必這麼客套。」
「在吵什麼?」
唐貴霓在辦公室里听到外頭的擾攘聲,放下鋼筆,走出門去探個究竟。
蠻橫闖關的女子正好來到她的門口。她一身當季秋衫,艷光四射,盤起了手斜睨著唐貴霓,一臉老大不爽的表情破壞了精致五官的美麗。
「Yvonne,當老板就神氣啦?老朋友從紐約飛過來看你,居然還要跨過重重障礙。怎樣?這邊的人都不長眼楮,不認識我是誰嗎?」
說完,還重重一哼。
「貴霓時尚」的員工都被她吵得不得安寧,只好湊過來看熱鬧。
「她是誰啊?」有人悄悄的問。
「哼!你們這里的人到底有沒有國際觀?我可是堂堂的——」
在她還沒有大肆宣揚自己的身分以前,唐貴霓勉強地笑了笑,打招呼。
「Marrie,你……怎麼來了?」
這輩子,她不想再見到的人有很多個,各個都跟她的身世有關,唯獨Marrie一人是她不想再相見的「純朋友」——如果她稱得上是「朋友」的話。
「干嘛?你很不想見到我嗎?」Marrie刁蠻地問。
「也不是,先進我辦公室再聊。」
唐貴霓把她拉進辦公室,見其他人還好奇地在玻璃牆外探頭探腦,便拉上百葉窗。
「我到日本、香港、台灣走秀,就順道找來,讓你款待。」Marrie也不客氣,不等她招呼,逕自往沙發上一坐,長腿交疊擱在茶幾上。
「讓我款待當然沒問題,但要來之前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