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僵硬的表情,祥馨愣住,沉默突然降臨。
對了,他提到了目前的窘況,她必須專心聆听。
她睜大眼楮,等他自己開口說。
他瞪大眼楮,等她問「為什麼」。
沉默持續著。
他為什麼還不說?
她為什麼還不問?
沉默開始變成一種僵固的氛圍。
也許他認為,告訴她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一向是個急驚風,想說的話,從不會憋在心里,不想說的話,硬是撬開他的嘴巴講也沒意思,而她從來都不願通他做不想做的事。
但如果有朝一日,他想開口說清楚,她無論如何都會當一個好的傾听者。
祥馨忍耐腳下濕涼不適的感覺,定定地看著他。
也許她真的不如他所預期的那麼在乎他,否則,她早就開口問了,遑論最近特警隊接連失利的事,在媒體上鬧得沸沸揚揚,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煩惱。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好,耐性更差,遷怒到她,他愈看她無辜睜圓的眼楮,愈著惱。
懊說些什麼嗎?看出他的不悅,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你……肚子餓了嗎?」她月兌口而出平時最常問他的一句話。
他看著她,好像不敢相信,她會在此時此刻問他這個問題。
肚子餓不餓根本無關緊要!???幸壞恪!?檐澳擅啤K?嶄賬盜嘶鸚腔奧穡克??裁匆桓庇終鵓?鐘裘頻難?櫻?
「那就……那就回家吧,我做飯給你吃。」她言不及義地說著。「肚子餓的時候,人的情緒總是不太好,等你吃得飽飽的,就不會……不開心了。」「說的也是。」他勾起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
這次的事件不比平時的小煩小惱,他需要的也不是一頓晚飯那麼簡單。
他需要她的關心、她溫言軟語的詢問與安慰。
但是她沒有給予,一點點都沒有。
「我們回去吧。」
他跨起更大的步伐,往停車坪走去。
他更加低落的情緒,祥馨感受到了,但是,她還是覺得,現在逼他說些什麼,都只是徒增他的困擾而已。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一切由他。
她努力地跟上他的腳步,盡避濕掉的絲襪膩在腳上不舒服,踩在鞋底又倍增走路的困難,但她連拜托他「走慢一點」都沒有,生怕讓他更不愉快。
仰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她不禁泛起了憂容。
☆☆☆
向梁隊長稟明韋克的調查報告,加上梁隊長派出去調查的人馬,也帶回來相同的結果,徐千峰自動請求提前離職。
「你一定感到很遺憾。」梁隊長蹙著眉說道。
一路栽培他進特警隊,他看得出徐千峰正義感十足,熱愛特警隊的勤務,尤其在他提出辭呈,即將結束特警生涯的此刻,他一定更希望在工作上有一番表現。
但是,很顯然的,曾經跟他稱兄道弟的成旭甫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故意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興風作浪。
徐千峰面無表情地說道︰「遺憾是必然的,但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拖累整個團隊及無辜的民眾。」所以,他選擇快刀斬亂麻。
成旭甫要報復,沖著他一個人來就好了,實在不必再拖其他人下水。
牆上的擴音器再度傳來警報聲,市內文有重大犯罪事件,亟需持警隊出馬。
他提前指揮勤務交給阿正,下一任霹靂小組的組長,決定今天提前下班。
既然親自作戰會讓整體情勢更糟糕,他索性眼不看,心不煩。
☆☆☆
房車緩緩地開進孟家的停車坪,停住,熄火。
知道自己最近心情有些浮躁不安,容易遷怒到祥馨身上,他勉強要自己先在車里靜坐五分鐘,才開門下車。
「千峰,回來啦?」範雙星在庭院架的心涼亭里閑坐。
「這位客人是誰啊?」徐母也過來聊天,看見是他,故意裝出不認識的表情。
兒子幾乎天天都住在孟家,雖然兩家相鄰,但他很少踏回家門一步。
他走過去,香了母親一下。「我是你的小兒子。」「是嗎?我家小兒子消失很久了說,我還以為……」「你入贅到孟家去了。」他替母親說完,擺擺手,旋風似的步伐刮向大門口。「我先進去找祥馨了。」不知道祥馨現在正在做什麼,他踏進孟家大宅,邊走邊想。
認真想想,其實他也搞不太清楚,祥馨白天都在干麼。
她不是一個愛報日常流水帳的女人,除非開口問她,她才會簡略說明一下。偏偏他也不太會去追問她的行蹤,他比較常問的是──「你今天到底有沒有想我?」附帶霸道的口氣。
大宅里,一片靜悄悄,突然間,他對祥馨的白天作息感到好奇。
他知道,她有在寫小說──不過,他從來不看女用的言情小說。
他知道,她每隔一陣子,就去探班──給他偷吃豆腐的機會!
他還知道,她常去百貨公司──他對美美的她愛得要命,但女人究竟是怎麼「美」起來的……呃,相信不只是他,天底下大部分的男人對此都不感興趣。
除了以上所列之外,她還做些什麼?
他踏上樓梯,腳步愈放愈輕悄,決心來個突擊檢查,搞不好她正在睡美容覺。
一想到可以用熱吻鬧醒她,他不禁哭得有些邪惡。
來到她的房門前,他很輕、很輕地旋開門把。
室內很暗。
首先傳入耳膜的,是整點新聞的報導。
不知道新聞正在轉播什麼,收音擦擦擦的,他懶得去听個清楚。
接著,進入眼簾的,是一張米白色長沙發,祥馨背對著他而坐。
沙發前的幾桌上,擺滿了一大堆亂糟糟的文件,還有書,還有檔案夾,還有婚紗雜志,還有大飯店的婚宴介紹,還有一些看起來很像是地籍圖、建築平面圖的紙張,筆記型電腦電源開著。
這不像祥馨的作風,起碼從小到大,他沒見過她把哪張桌子弄得這麼亂過!
而且,他記得,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這張桌子總是又整齊又清潔,桌面還擺著一瓶野姜花。難道桌子白天都是這麼混亂,直到晚上才被收拾干淨嗎?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哪里怪。
祥馨到底在干麼?
他悄悄接近她,她卻一點都沒有發現。
「……今天下午兩點三十七分,東區發生銀樓搶案,正好被巡邏員警逮個正著,歹徒挾持銀樓老板與員工,與警方對峙,雙方連開數槍,僵持不下,目前狀況仍未解除。本台記者正在現場為您做最快、最詳盡的連線報導……」他驀地听清楚電視新聞的內容。
這不就是他們特警隊出勤的消息,他特意避開的那一「攤」?
祥馨也會看社會新聞?她不是都看「藝文活動」、「時尚消費」等報導嗎?
再說,他以為,她就像他一樣,從不對對方的工作內容感興趣,尤其是他的工作又比較陽剛,偶爾還有點血腥味……奇怪,她怎麼還是動也不動?
不會是電視開著,人就睡著了吧?
突然間,電視新聞的連線現場,突然傳來零星幾聲槍響。
砰、砰、砰!
攝影記者追著特警隊與歹徒的槍戰,這方噠噠噠、那方砰砰砰。每一陣槍響,就看到祥馨的身子驚震了一下。
直覺讓他下意識地開口。「祥馨,我回來了!」她沒听見。
怎麼可能沒听見?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大的聲音。
「祥馨,我回來了!」
她還是沒听見。
他繞過長沙發,來到祥馨的面前,單膝蹲下,原本預期會見到她閉眸歇憩,沒有想到,她卻茫茫然地睜大眼楮。
她的表情,真的很不對勁。
「祥馨?」他伸手去推推她。
她的視線慢慢地從螢幕上收回來,投在他身上。「千峰,你……」她蒙蒙的眼神,看起來好像不相信他是真的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