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床陷了下去,她被摟進一副堅硬如鐵的胸膛里,感受到他的呼吸沉重而壓抑。
「妳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以為她這只是「鬧」?一切都只是她在要小脾氣而已?罷了,她懶得和他說
她的沉默令他氣惱更甚。「妳的自尊和驕傲就那麼重要?即使把我逼進死地也在所不惜?」
「如果我說我最愛的人其實不是你……嘶!」她倒抽一口氣,如鐵的胳臂勒緊了她的胸腔,壓迫她的心髒。
「妳再說一次!」
「我只講一句話你就受不了。」她忍著痛,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如果是事實,你又會怎樣?」
「他是誰?」他的聲音寒如冰霜。「說!」
這個好妒又霸道的男人,她又痛又氣的說︰「我說的是假設,是如果。」
他的手臂一分一分的放松,她略為動一動,被緊勒的地方痛得她齜牙咧嘴,只怕明天要瘀青了。
「一個假設你就不能接受,如果是事實,你又會怎樣?」
看不到他的臉,但可以感到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耳邊,面對一室的黑暗,她靜靜的說︰「以後你的床上會躺著另一個女人,她是你合法的妻子,而我是世人唾棄的狐狸精,只要想到一生都要活得這麼痛苦苟且,你不如現在給我一刀讓我死得痛快。」
「妳為什麼要這麼偏激?何必管別人的想法?」他的聲音誘惑性感,在黑夜里听來像撒旦誘人的低語,又像毒蛇誘惑夏娃吃下紅隻果的詛咒。「我最愛的女人是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女人可以取得和妳一樣的地位。我的人、我的心,已經被妳緊緊的攢在手里了,為什麼妳還執意去追求一個名分?」
當強悍霸道改變不了她時,他又以溫柔做攻勢了,以她曾經擁有的幸福來說服她。他的意志堅如鋼鐵,當他矢志要做什麼事時,勢在必行。
「阿輕,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妳,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為妳做到,如果妳不放心,我可以馬上簽合約,給妳一生都用不完的錢。」
一個狐狸精能讓男人為她做到這個程度,也算是罕見了,她苦笑。「我若是顧小姐,只怕會把你碎尸萬段。」
「她不會在乎的,『妻子』這個名分,可以為顧家帶來空前的利益。」他繼續說著,「不是每個女人都要得到愛情,除了妳,誰會要個男人挖心掏肺的對她。」
她要的簡單,也要的最多,她要絕對的忠貞,絕對的真心,以及義無反顧的矢志不渝,除了她再不能有第二個人。
「只要是女人,沒有人容得了自己的丈夫有第二個女人。」
他被柳輕的固執折磨的暴躁不安,「我對她永遠也不可能有對妳的感覺,她高興看誰我都不在乎,不過,只要妳看哪個男人一眼,我就想宰了他。」
此刻,她的手里彷佛抓著一根繩子,把他吊在半空中,有時上有時下,讓他隨著那根繩子而悲喜。
「我看到她了。」她嘆氣。「她非常的美麗。」
在後半輩子,她要和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元配來爭寵,一想到此,再多的激情狂愛也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只剩一身的寒意。
「我知道。」
她一震。原來,他全知道了,知道顧小姐來找過她,她的行蹤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他還知道什麼?又在算計什麼?
「我父親也是你要他來的?」她屏氣問。
他的沉默證明了她的猜測,她憤怒的想掙月兌他,可他卻更緊迫的抱住她。「阿輕,我不能冒任何的險。」
他就像對她撒了一面大網,而網不斷的縮緊再縮緊,只為能牢牢的捕住她,讓她逃也逃不了。
「你不該找他來的。」他竟從她父親那下手,為了她,他竟不惜走上這一步。
「不要抗拒我,只要相信我、接受我,我們一定會幸福。」
大網已縮死,而他正在收網,若她再不掙扎,就要困死在網中了。不,她不願意就這麼困死網中。
「我有和你說過我母親嗎?」
懷里的她很安靜,他略微放松了臂膀。「沒有。」
「我和我母親長得恨像。」她平靜的說著︰「在我的記憶里,我的母親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她很安靜,也很少說話,總是微笑的看著我。她可以花一小時的時間為我編辮子,為我弄發型,她覺得女孩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才會討人喜歡,所以,她很喜歡打扮我。」
他沉默,關于她的家世背景,在第一次見面後,他早已經調查過,但她從來不曾主動提及。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提到了她的母親,那個她最摯愛的女人。
然而,她母親也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魔咒。
「她雖很少出門,但是在家里,她總是打扮的很漂亮。她每天化妝,換兩、三套衣服,家里永遠打掃得一塵不染;她總是守著電話,只要她出門回來,第一件事一定是問有沒有她的電話。她喜歡坐在窗邊,因為那里可以看到路口往來的車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蕭瑟孤獨,眼里的清冷令他心一緊,他抱緊了她,卻感到她的空洞淡漠。
她只是輕輕的說著,目光落在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當時她是一個小女孩,安靜乖巧的陪伴著一個只有一半靈魂的母親。
「她笑起來很美,哭起來讓人心疼,不過,她不是安安靜靜的發呆,就是哭,她笑的時候很少很少。小時候我不懂,曾經很努力的想讓她笑,所以我讓自己討人喜歡,我的讀書成績很好……」
她的述敘里只有母親,生命中的父親並不存在,他知道是為什麼,但不願再看到她越來越木然的眼神。
「只要他打電話來,她就會很高興,但有時候,這樣的快樂很短暫,只要她一回到家,常常一個人偷偷的哭著。她怕我看到,所以她哭的時候都沒有聲音,但我還是知道,因為垃圾桶里都是面紙。」
現在這一個堅強又韌性的女人,是經過怎樣的淬煉,才能頑強如斯,他心底為之抽疼,知道她的堅持,所以他的絕望更深。
「小時候,我問她,為什麼爸爸不常在家,但一問這問題,她就抱著我哭,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問題不能問。」
「阿輕……不要再說了,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他不能再听下去了。
她沒有理睬他,自顧自繼續說著︰「有一天,一個女人來我家,她狠狠的抽了我母親好幾個耳光。我大喊『為什麼打我媽,妳這個壞女人』!她也打了我一巴掌。
「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的眼光那麼恐怖,我覺得她想殺了我,那一巴掌打得我腦震蕩,頭部還縫了七針。我母親一直哭一直哭,她甚至不能為我出一口氣,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媽是所謂的小老婆,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第三者。」
他的心弦猛震,痛得快爆了,雙臂圈緊了她,卻圈不住越見空蕩的她。
他是鞭,在她的傷口上鞭笞,任她的傷口血淋淋的暴露著,未等傷好,他又無情的撕開,更一鞭鞭的打碎她的驕傲骨氣。
「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她沒再說話,但他已可想見,那不是一段愉快的回憶。「他們……也只是受害者,唯一可恨的是那個男人。」
所以,她疏遠父親、冷淡父親,在骨子里,她恨他,恨這個用情不專的男人。
「在我十七歲那年,我母親去世了,去世的那一天,他和他的妻兒出國度假,連喪禮他都不願意出席。」她慘淡的一笑。「我母親只留給我一句話,她說︰永遠不要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