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比他的年紀還老,五十四歲而已,就已經雙鬢斑白,臉上刻畫著歲月的痕跡,還有一條條憂慮的線條,而他那發福的身材,顯出不健康的身體。
那記憶里曾是身材頑長,溫文儒雅的男子,因在商場上打滾,那份書卷氣質已經消失無蹤了。
「阿輕……」他開口欲言,又悵然的住口了,
室內陷入尷尬的沉默中,柳輕嘆口氣,揮不掉心里那種疲憊,自母親去世之後,彼此只有偶爾在一些商界宴會中踫面,他這次主動來找她,只怕也是抱著目的而來。
「有什麼事?」
再見到這個小女兒,柳文新也是感慨,從她身上看到了她母親的影子。自柳輕長大後,她對他一向淡漠,父女問的感情稱不上熱絡,而她母親去世後,父女倆幾乎形同陌路,他都記不清她有多久沒叫他一聲爸了。
「怎麼不來看看我,我們都好久沒見了。」
她謹慎的看著他。「你可以直接說明來意,沒必要還說這些話。」
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妳怎麼這麼說話。」
瞥見她漠然又帶著嘲弄的臉,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听說妳和翟律交往。」
丙然,最糟糕的臆測成真了,他懷著什麼目的而來?又是為翟家人做說客?翟家真是神通廣大,不惜動用到這層關系。
「嗯。」
女兒冷淡的反應沒有打擊到他的決心,他道︰「我們有很多生意都是和翟家有關,妳……」
「你是不是要勸我別和翟律來往了?」她打斷他,剛送走一個顧意柔,現在又來一個,她還有多少力氣可以和他們打交道?
「不是不是……」他忙搖手,激動使他的臉發紅。「我知道翟少爺很喜歡妳,只要妳順著他,他什麼事都會答應妳,只是一個名分而已,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只要他的心放在妳身上就好了。」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繼續說著,「顧家的政治勢力太大了,和翟律才相配。翟家那種家族,不是我們這種人家配得上的,妳只要好好討他高興即可,這是妳飛上枝頭的大好機會。
「妳可以生一個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翟家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阿輕,我是為妳好,只要跟著翟律,足夠妳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她重重的跌坐下去,久久,都說不出話來,原以為不會痛的,原以為她對這個父親,已經修練到金剛不壞之身了,但是,巨大的空茫痛楚還是迎面而來。
她的父親居然勸她做別人的小老婆,只要牢牢的抓住男人的財富就好,她想笑,仰天大笑,她還想哭,放聲慟哭,但是,她發不出聲音,既笑不出也哭不出。
「阿輕,名分算不了什麼,妳只要牢牢抓住他的心,等哪一天他掌握大權,妳還有可能再當上翟夫人,妳不要再做一些無謂的堅持……」
那串音浪一陣陣的傳進她耳朵,她越來越無力,舉世蒼茫,竟只有她一人踽踽獨行。她曾以為獲得的那一點點余溫,可以讓她緊緊抓住,但原來……原來竟是讓她陷入無底深淵前最後的光亮。
「阿輕,妳听到了沒有?」
「是不是像媽一樣。」她終于找回了聲音,卻低沉沙啞的像個老嫗。「終此一生,抱著希望,最後又抱著絕望進墳墓。」
他的臉孔變得煞白,粗喘一聲,最後,勉強地開口,「她……她跟我的時候就知道我結婚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你是這麼跟她說的嗎?」
他一窒,面孔一陣青一陣白。「我沒有虧待她,所有她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她的蒼涼感更甚。「你當養了一條狗嗎?給她好吃的、好喝的就好了。」
「妳……妳怎麼這麼說話!」他微惱。
她揮了揮手,聲音更形清冷蕭瑟。「你走吧!我很累了。」
「阿輕……」
她撇過頭,不想再理睬他。
「妳好好考慮吧!人啊!還是握在手中的東西最實際,妳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不要再作不切實際的幻想。」
直到听到他的腳步聲離開,她終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一個接一個的浪潮打來,她再堅強,也是滿身的創傷,沒想到她最親的人,也是逼迫她最深的人。
地輕聲低語,「媽,妳當初也是這樣的煎熬吧!最後,妳做了決定,妳後悔了嗎?」
室內一片靜寂,沒有人回復她。
第七章
日子還是一樣單調的過著,翟律依舊不見人影。
柳輕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的東西原本不多,但在這半年內,他卻陸陸續續為她大手筆采購了不少東西,整理下來也是頗費時間。
又是一個深夜,她兀自睡得香甜,作了一個美夢。
她在一片碧海藍天之中,天際藍得沒有一絲雜質,海面也是一片湛藍,她駕駛著白色帆船,悠游在天地之間。
海豚輕躍出海面,追逐著帆船,一擺尾,激起的浪花潑在她身上,她格格的笑了起來。
突然,海面橫生風浪,一片烏雲密布,大海嘯自地心而來,從深海中竄出一個怪物,張開大嘴要吞吃她……
她尖叫,但聲音卻梗在喉頭怎麼也發不出來,一個龐然大物重重的壓著她,她快窒息了,死在冰冷的海水中……
她倏地睜開眼楮,在黑暗中,發現是翟律狠狠的吻她,身體重重的壓在她身上。
「翟律,你干什麼?」她喝道,用力推開他。
趁他還沒撲上來,她已翻身起床,闃黑中,兩人的視線緊緊相纏,借著微弱的光線,她慢慢辨清他的樣子。
「過來。」他命令的輕喊,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尊貴。
她蹙著眉,當不起了抗拒心,他的聲音又硬了三分,「第二次,過來。」
他看來不太好,商場、家族間的權力斗爭並不輕松,而他像從戰場上歸來,一身的暴戾陰沉,隱約有硝煙的味道,他的暴躁壓抑比上一次見面時更甚。
雖說她的心情也不好,但她也不敢輕易再惹火此時的他。
「你吵醒我了。」她指控。
他挑眉,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能準確的感到他細微的動作。「我嫉妒妳,我已經一星期沒睡覺了。」
這是你自找的。但她識時務的沒說出口。
「怎麼,妳打點好一切後路了?」他冷笑。
他像窺伺獵物一樣的窺伺她,知道她的一切動向,知道傲氣如她,斷不可能容忍他這樣的行徑,她一向愛自己。
但可悲的,他愛她的程度遠超過她愛他,這注定了他只能受制于她,即使他為此暴跳如雷,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懶得裝傻了。「我花錢如流水,我得確保我的經濟來源無虞。」
他該死,竟想坐享齊人之福,憑他這個念頭,她就足以把他碎尸萬段,所以,她對他越來越沒有同情心,知道他哪里難受,她越往他要害里捅,非要他血流如注不可。
他不讓她好過,不放了她,那她也不讓他好過。
「很聰明。」他陰陰冷笑。「希望妳不要白忙。」
他在暗示他能輕易的摧毀她這些小小的成就。
她也是冷笑。「世界很大,總有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必要的時候,我不介意去任何地方。」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他慢吞吞的扯了扯領帶,又月兌了襯衫,露出結實健美的胸膛,並開始解腰帶。
她淡淡的說︰「我今天很累,原諒我不能侍寢了。」
「既然妳選擇回到原點,那妳就不是我所愛的女人,而是我花錢買來的,我又何須顧慮妳的情緒?」
很好!她慘淡的笑了,靜靜的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雙手攤開、「你來吧!還是要我服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