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親有錯,但母親又何嘗沒有錯,她的固執造成了夫妻決裂,這是兩人一生的遺憾。
秋涼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忽然她有些領會了。
第八章
翻出關戎在德國的電話,她甚至帶著一些怯意的撥著號碼,只因他去柏林的兩年內,這竟是她第一次生動打電話給他。
現在該是柏林深夜三點了吧!但是,秋涼不管這些,她想听他的聲音,想……想告訴他,他回到台灣後,想要和她同居就同居吧!
他會很錯愕吧!他或許會笑,或許會很跩,或許會故意刁難她,但肯定不會放過這次取笑她的機會。
想著想著,她微顫的手指也有幾分的不安。
「Hello!」話筒里傳來一個嬌軟的女聲,帶著濃濃的睡意。
秋涼的血液一凝,呼吸也為之停止了。
「喂!你是誰,怎麼不說話?」話筒的呢噥軟語,是字正腔圓的英文。
她不能思考了,只覺得腦海里一片混沌,只覺得話筒里的聲音像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傅來。
「關,電話沒有聲音,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也帶著濃濃的睡意傳來。「喂!」
秋涼的唇瓣輕顫,怎麼也說不出話,一股酸意直沖眼里。
話筒里異于平常的沉默讓關戎升起了不好的預感,登時,他的睡意全失,馬上坐了起來。「秋涼?!」
「……」
「秋涼,是不是你?」
「……」
「你說話,該死的,你快說話!」他的聲音緊繃而焦急的響起。
喀!
她掛斷電話,只覺得如墜冰窖般的寒冷。呆了好一會後,她的腦袋才開始瘋狂的轉動,血液不受控制的直沖腦門,耳里听到的是鼓鳴似的聲音,眼淚不受控制的布滿小臉。
背叛,錯愕、痛心,在此時嗡的一下子在她腦門里炸開。
秋涼咬緊牙,恨恨的將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匡啷一聲,玻璃杯子瞬間摔得粉碎。
渾身的血液在逆轉,她快爆炸了,眼前都花了,整個人混亂而迷離,她死命的咬著下唇,再將桌旁的大花瓶高高舉起,再奮力一擲,匡當巨響,頓時,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桌上的相片框被她扯下來,一把將它摔得粉碎,帶著恨意,怒意,她咬牙切齒的將照片全撕爛,一張張的碎片飛揚了起來,破璃碎片扎得她滿手是傷,隱約可見血跡斑斑,而已成碎片的他凝視著她,那是關戎堅持放在她床前的獨照還有合照。
滿腔的怒火燒得秋涼快瘋了,一揮手,將茶幾上的東西都掃了下去,電視、椅廣、花盆、小瓷器,全狠狠的砸碎,屋內不斷發出巨大的聲響,嘩啦啦的,听來駭人。
開戎……
她捏緊了手,指甲掐入肉里,但她渾然不覺疼痛。「我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應該去招惹他,就算招惹了他,也應該趁他去德國時,和他斷得一干二淨,偏偏還藕斷絲連,現在居然還執迷不悟。」
錯!錯!錯!連三錯,一錯再錯,終于鑄成大禍,對她而言,是滔天大禍,是讓她就此萬劫不復的大禍。
此時,電話鈴聲瘋狂的響起,仿彿象征著打電話人焦慮的心情。
秋涼翻出床下的行李箱,隨便塞了一些衣服,拿起一件外套,換上球鞋,不到三分鐘,她關上門離開了。
電話鈴聲仍舊瘋狂的響著,但早已喚不回離開的人。
搭最近的一班飛機離開台灣後,她也沒有目的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當秋涼站在香港機場時,看著琳瑯滿目的飛機班次,不禁深深嘆氣,世界這麼大,自己卻無處可去。她坐在椅上發呆,看著外面的飛機一架架的降落又起飛。
他們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
自己從哪里來?又能到哪里去?
唉∼∼她讓自己陷入了怎樣兩難的境地啊!
「嗨,請問這里是飛北京的班機嗎?」
听到一個悅耳的男中音揚起,秋涼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肩扛著重重的東西,一臉的陽光笑意,讓人看了就很舒服。
癟台沒有服務小姐,偌大的機場候機室里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人,難怪他會問離他最近的她了。
「我不知道。」她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還好,此時廣播響起,看來這男人要坐的班機確實是在這個閘口等候,而且還嚴重誤點了。
于是,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沒有想到他們越聊越投機,也許是基于出生在同一個城市,走過共同街道的緣故,能夠在異地踫面更覺得親切。
他叫亞力,是一個自由攝影師,受血液里好流浪的分子影響,他一年到頭總在外四處游走。「我從小就是好動兒,到老了也是好動兒。」
「那麼這一次你要去哪里?」秋涼好奇的問。
「敦煌。」
敦煌?
「嗯,中國絲路上的其中一個城市,那里是諸佛的所在地。」
經他這麼一講,她頓時對那個神秘的地方有了興趣。
「你要去哪里?」他扯著淺笑問。
「我也要去敦煌。」她笑盈盈的,離開台北後,這是她第一次打心眼里笑了。「你介不介意多個跟班呢?」
「哈哈,一點都不介意,你是個可愛的跟班。」
就這樣,一時的興之所至,兩個一見投機的年輕人,干脆結伴同行了,拜現代交通之便,才兩天,他們已經置身在絲路。
當秋涼躺在黃沙上,望著滿天的彩霞,已是黃昏時候,沙漠的彩霞顯得絢麗多姿,美的讓人贊嘆。
「這里就是敦煌。」她輕聲道,怕驚擾了此刻的靜謐,
「是,這里就是諸佛的所在。」
亞力仍忙著架他的攝影器材,光是今天,在他手底下的膠卷,最少已經用掉了幾百張。
見他的鏡頭對準了她,她似笑非笑的說︰「可不可以選在我最漂亮的時候拍,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
「放心,今天我拍的主題就是一個三天沒洗澡的女人。」亞力眨眨眼,幽默的道︰「明天是拍你四天不洗澡的樣子,我打算拍一個系列,看一個文明人變身的過程。」
秋涼啞然失笑的說︰「拜托,我還有點虛榮心,等我打扮打扮好不好。」
「不用啦!自然的樣子最美,放心吧!我會把你拍得漂漂亮亮的。」他一邊說話,一邊忙祿著,只見鎂光燈連閃了數下。
她微翹臀部,輕噘著櫻唇,下巴上仰30度,「這個姿勢可以嗎?」
「噢∼∼老天,我要的是自然的樣子。」他透過相機看著秋涼,嚷了一聲。
「那我在地上打滾怎麼樣?」
亞力竟然認真的想了想,「可以。」
望著柔軟起伏的黃沙,她也一時興起。「好,我滾。」
秋涼往前奔跑,輕躍了幾下,往地上的黃沙一倒,順著坡勢滾了下去,滾了幾圈後,她呈大字型躺在黃沙上,仰頭看見絢爛美麗的彩霞,已經漸漸的黯淡下來,此時天際也悄悄拉上夜幕。
她不想動,也不願意動,亞力仍忙碌著他的工作,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也躺在她身邊的黃沙上,同樣仰望滿天的星星。
「嗨,你有沒有情人?」
「他死了。」她悶聲地答。
亞力低低地笑了,「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
「他說他是最倒楣的男人,他是遭到報應了才會遇到我!」
他有趣的哈哈大笑,「你們吵架了?」
秋涼悶哼一聲,她才懶得和他吵咧!
「你看看那些星星和這些黃沙,它們是歷經幾千年、幾萬年、幾十萬年,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亞力從牛仔褲里掏出煙,慢條靳理的抽著。